宫锁珠
包天!”铁将军大跨步迈进营帐中,他横肉颤抖,一句一骂。
副将傲视于他,替铁将军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作非为,侮辱女子!”
男子把头埋得更深了,“属下,啊不,卑职是军中火官。”
“烧水的狗彘!”铁将军把刀拔出,又合上。“你不配用爷的刀,拉出去,砍了。”
男子大惊失色,连忙磕头,“将军饶命!”
“留尔贱货,给爷脸上抹黑吗?军中有训,侮辱妇孺,临阵脱逃,皆为死罪!”
副将不容许他再多解释一句,大手一提他衣领,结结实实扔了出去。
姝娈颤巍巍缩在墙角,她不知道营帐中孰正孰逆,铁将军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出来。”
她不敢违逆,立刻怯生生地跟了出去。
铁将军眉梢落了雪片,他生硬地说:“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娘。”
远处篝火旁,一具冷尸直挺挺躺在雪地上,一旁的火官手足无措,姝娈三步并为两步奔向尸体。
“母亲!”她瞳孔紧缩,眼前的死尸却是母亲无疑。
营帐中的妇人三两结伴闻声赶来,众人泪眼婆娑,齐声喊着夫人。
姝娈几欲昏厥,她双腿一软,双膝扎进了雪地里,“母亲——”
铁将军什么都没有说,一改往日的狠辣利落的性子,只道:“把她送回帐子里,找军中疾医诊治。”
翌日。
姝娈从困梦中醒来,她下意识要寻找母亲,可榻前坐的人是秦妈妈。
“姑娘,你醒了,可吓死我了。”秦妈妈顺势扶起羸弱的她。
姝娈轻道:“秦妈妈,母亲她——”
秦妈妈声泪俱下:“夫人她昨夜受了风寒,身体不支,直接倒在了热汤前。”
“可是……昨夜我们一起沐浴,怎会复发?”
“天寒地冻,夫人终是轻视了外面的寒气,是老身没有照顾好她。”
秦妈妈是梁夫人的亲婢,如今也懊悔自己的怠慢。
姝娈苦涩地哀求:“妈妈,就让我再见她一眼吧。”
秦妈妈摇摇头:“昨夜,将军就将夫人的尸首拉去葬了,我着急姑娘的身体,也误了夫人最后一眼。”
此时此刻,她觉得天旋地转,几日间,家破人亡,接踵而来。
姝娈面如死灰,娇嫩的面颊上毫无血色,她费力撑起上半身,柔弱的腰身似是纤细无骨。
“秦妈妈,您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秦妈妈担心道:“姑娘……”
“去吧。”她不愿与外人抱头痛哭,万分哀怨在心里百转千回,只想独自咽下。
秦妈妈无可奈何,后退了几步,她回眸看向虚弱的姝娈,劝道:“人生在世,必是坎坷不平的,姑娘即使哀痛缠心,切莫独自伤身,老身先退下了。”
营帐外卷地风来急吹散,雪粒飞扬,相较于昨日,却是弱了几分。行军再次准备出发,铁将军的部下匆匆催促妇人们动身,声厉词严。
“昨个风雪愈大,已然耽搁了一日,若是今日还到不了平城,上面责怪下来,你们都活不了,快走!”卒吏们推搡着末尾掉队的人,嘴里催促着。
姝娈跟随在秦妈妈身后,她不时地回头望望,这片荒凉之地,竟是母亲尸骨未寒的葬处。她含恨前行,滚热的泪珠洒在雪泥之上,化作一滩冰水。
平城路途疏遥,押送罪臣家眷的队伍竟浩浩汤汤走了过来,铁将军的马是军中老马,古人云,老马识途,它熟悉这长安城到平城的近道,不过区区几日,一行人马抵达平城。
平城守卫拦住铁将军的人马,大声询问:“来者何军?”
“威烈将军在此。”
一道通行牌亮出,守卫们皆抱拳作揖,“卑职无意怠慢将军,望将军赎罪。”
铁将军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开门!”
地刺快速搬离,厚重的城门缓缓展开。
铁将军双脚一夹马肚,“驾!”
大队人马步履匆忙,她们被安置于平城的浣衣局内,局中妇人为官,以洗衣浣纱为业,梁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妇人都被遣送到这里做浣衣婢,终生不得离开。
浣衣局内,跪着众梁府妇孺。
堂前,一位宦官大人用捏细的嗓音道着徽律明法,一边用拂尘指指点点,眼眸里尽是不屑。
“官家有旨,梁燕旧王梁朗意图谋逆,身为朝廷重臣,漠视徽律,本应诛连九族,府中罪妇不得归京。可官家宅心仁厚,遣尔等归京,一是念在罪臣梁朗爱民恤物,秉政劳民,百姓多言其视民如子,二则,依徽律,不知者可无连带罪过。如今进了浣衣局,你们应当兢克自持,不得逆反,可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