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
是新官上任,为人处世还偏于公理,但她的一番话,让李娇盈有些坐立不安。
众奴跪送女官大人,冰冷的石台冻着了姝娈的双膝,她哈了一口温气捂在膝处,余温微弱,霎时散尽。
李娇盈心疼姑娘,也用粗壮的手掌给她偷偷揉搓膝盖,“姑娘,还好吗?”
姝娈娇笑:“不妨事的,您又——”
秦妈妈一拍嘴,埋怨自己:“又叫了了姑娘,姝娈,是姝娈。”
“可不准再错了,我瞧着女官大人是行正事之人,应该不是欺辱下人的主。”
秦妈妈反而不这么觉得:“我跟了夫人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冠冕堂皇的话头有的是,做是一面,不做又是一面,切莫只用一面判人。”
姝娈暖心极了,“姝娈知道的,秦妈妈,今后在这浣衣局,您做您的,我做我的,若是姝娈做了错事被打被罚,不至于牵连你。”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秦妈妈老目含泪,“夫人去了,便是将你托付于我,有苦有难咱娘俩一起承担,分了你我,便是一根筷子折了两半,经不起风雨的。”
姝娈心如明镜,神色却暗淡无光:“眼下,只有活着,才能做其他事,姝娈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声,自然日子艰难。”
“难过自然是难过,不还是有盼头的吗?”秦妈妈抚上姝娈光洁无暇的脸颊,呢喃着安慰的话语。她可怜姑娘年幼丧家,还得承受从未见过的劳苦。
纺纱的大日子初定于末冬,正月将至,宫里的各位份嫔妃娘娘都派遣自家女使时常来浣衣局走动,生怕最贵重珍奇的布料被他人钻了空子。
萱妃宫中的婢女迢迢而来,她一脸傲气,开口便质问李娇盈:“李女使,萱妃娘娘的紫萱锦绸可备好了?”
李娇盈颔首,“回大人,全按照娘娘的意思,备好了。”
对方依然趾高气扬,“别宫可有来过?”
“未曾来过。”
“那好,谢过李女使了。”宫女浮皮潦草地回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李娇盈满目卑切一扫而光,她寒光乍现,极其嫌恶地望了一眼小宫女。
一旁跟随的婢女附和道:“不过是一时宠幸的婢女,一朝飞上枝头,便看不清自己的根儿了。”
“闭嘴!”李娇盈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丝毫不留情面。
小婢女惊愕地捂着右脸,她明明说出了李女使的心思啊。
“岂敢妄议后宫正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既然靠不得脸上位,别毁在嘴上才好!跟着我,若是用嘴闯了祸,别指望本官给你擦屁股,滚!”李娇盈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她最厌恶逞一时嘴快的人,如此不当心,怎能步步高升。
小婢女一眼水雾,她慌乱地跪下磕头,“奴有错,还请女使大人责罚。”
李娇盈气不打一处来,“停了今日膳食,滚去清扫茅厕。”
“诺。”
小婢女颤巍巍站起身,一路小跑去罚过了。
李娇盈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拿心眼换来的,她的目的不在此位,如今,也已虎视眈眈魏女官的位置了。
浣衣局茅厕。
姝娈早已被含恨在身的李娇盈派到这里清扫。
“姝娈?”小婢女惊讶。
姝娈不认识她,但还是转了身,“你是?”
“我是浣衣馆的馆婢,芝玡。”
姝娈不知所措,“你来这儿是——?”
芝玡亲昵地拿过她手里的木帚,道:“我来清扫茅厕呀,和你一样。”
姝娈眼睛尖,直勾勾盯着芝玡脸上清晰可见的红印子,五根指头,根根分明。芝玡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有些难堪道:“我手笨,挨打是常有的事。”
“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就好,别憋在心里。”姝娈怜悯地看看她。
芝玡淡然一笑:“哪有啊,进宫做事免不了吃棒子吃巴掌,件件都分对错,如何自处?”
姝娈和她年纪相仿,倒是句句投机,她不禁说:“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开明的女子。”
芝玡欣喜:“真的?浣衣局几乎都是粗使婆子,要么是宫岁颇长的浣衣女,十二三的姑娘少见,你算是一个。”她伸出一根指头,话语愈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