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归

轻声诉说：“不是因为我害怕你的真实面，害怕你会伤害我。”

眼泪从眼眶中盈出，并非因为手背的疼痛，而是因为那满溢而出的情绪。

她就像是误入怪物世界的一名匆匆过客。蚀化的存在，在她面前揭开了莽荒的面貌，也划下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时刻提醒着艾尔莎，她和斯坦因之间存在的界限。

她是脆弱的、没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而他是身怀异能的顶级捕食者，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观念和视角，站在对立的两端，并肩前行只是短暂的奇遇。

“是我贪心地想要维持这段关系。”于是艾尔莎忍不住想要回避，拒绝去想斯坦因隐藏的怪物面。就好像看不到问题，问题便不存在了：“所以我避开了你的感情，天真地认为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能让一切维持原状。”

斯坦因静静地看着她，她滚落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连带那块皮肤都似乎升起了灼热的烫度。

“可我伤害到了你，因为我始终都没有勇气正视真实的你，还无视了你为了靠近我做的所有努力。”艾尔莎止不住泪水，可无论如何，最重要的选择还是会来到面前——如果斯坦因将和她背道而驰，迈入那片，她恐怕再也无法触及的黑暗的森林，她该怎么做？

当她看到斯坦因背道而驰的身影时，她就知道了，即便他们间有难以逾越的差异，她都无法轻易割舍这份关系，她不可能再置之度外。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吗？”艾尔莎翻过手心，紧紧反握住了斯坦因的手：“我是来找你的，斯坦因，我来这里，是为了带你回去。”

斯坦因的面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这很危险，”他不自然地偏开头：“你太莽撞了。”

“还很不自量力，”艾尔莎自嘲地笑：“我知道。”

“即便，看到了我丑陋的一面。”斯坦因忍不住转回目光看她，他缓缓地眨动眼睛：“你也没有改变心意吗？”

“没有。”

他得到了坚定的回答，艾尔莎的目光真诚坦率，毫无隐瞒。

“无论如何，”被泪水洗过的双眼如同月光般明亮，艾尔莎扬起唇：“我都不想要失去你。”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想被这双眼睛认真、长久地注视而已。就像想要窗台上的月亮停驻脚步，投射下永恒的辉光。

不知不觉中，困扰斯坦因的噪音和头疼渐渐平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恶魔私语偃旗息鼓。

在恢复清明的理智中，斯坦因想到了清晰的答案。明明他有无数手段可以粗暴地留住艾尔莎，为什么他并没有这么做。

答案就在面前的这双眼眸里。

他最喜欢的果然是这样的艾尔莎。他宁愿伤害自己，也做不到让这双眼睛失去温柔又坚定的光彩。

“为什么你总能……”斯坦因低下头，他们的额头轻轻相抵，垂落的银发将笼罩出一方呼吸交融的私密空间，艾尔莎看不到斯坦因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语气很无奈，但又像是错觉般夹杂了一丝难以被发现的脆弱：“总能……让我变得异常。”

他的核心不再是红色的坚硬宝石，更像是吸满了酸涩液体的海绵。

即便理智已经回归，蚀化对他还有影响。感受到心绪的巨大波动，机械臂失控地想要从地砖中抽身，彼此震颤着发出金属的蜂鸣。

斯坦因支起身体，红血线还残留在他的面容，但已然恢复回那双熟悉的、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眸，“别担心。”他对艾尔莎说。

下一刻，他伸手握住深埋在地砖中的机械臂，渐渐用力，青筋从他的手背浮现。

精密的金属在他手中发出抵抗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机械臂最脆弱的关节在哪。

“嘎吱——”

无坚不摧的机械臂被折断了，断口处闪出青蓝色的火花。失去了链接的电路，机械臂恹恹地垂落在他身旁。

斯坦因扭断了前两根机械臂，双手伸向另外两根。

艾尔莎惊讶地看着他的自毁行动。

本体和机械臂间有敏锐的感官连接，每根机械臂报废时，斯坦因也会感受到被拧断的痛苦。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

终于，斯坦因亲手拧碎了牢笼的所有禁锢，地毯上遍布零件的残骸。

机械臂是他身份的标识，是他赖以生存的武器。但只有当他脱掉这些强悍的武装、暴力的权柄，他才能重新拥抱珍贵的宝物。

等包裹着血宠的坚冰融化完后，血宠被毫不珍惜地丢弃在了地上，碾成了地毯上的一滩血水。

最痛的阶段终于过去了，艾尔莎手背上的荆棘契约渐渐暗淡，骇人的灼热也终于降成了温暖的温度。

宫殿大厅忽然猛地摇晃起来，支撑大厅的石柱本倾倒崩塌，屋顶上的尘埃簌簌落下。

“没有迪丽的支撑，这里就要崩塌了。”斯坦因警惕地环顾周围：“我们得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