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
堂堂白玉京出身的仙师,个个都是天子骄子,人中龙凤,为何会不远千里来这偏居一隅的嘉州住下?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嘉州虽然地处偏远,向来远离中原纷争,但自古便出产一种美玉。这种玉石恰好是仙家门派为门内弟子们修建静室所必备的材料之一,嘉州的历代拥有者们也很乐意将这东西交给以白玉京为首的仙门以换取其庇护。
需求本就是双向的,仙人需要凡人,就如同凡人需要仙人一样,尽管他们自己从不这么觉得。
一个月前,嘉州毗邻的青州大疫,白骨露野,十室九空。侥幸活下来的百姓也不敢再在这人间炼狱里待下去,于是开始携家带口四处逃难。
眼看一波波流民闯入嘉州后,骇人听闻的瘟疫也随之蔓延过来,嘉州州牧惊惧之下,只好一边命手下兵士将这些携带瘟疫的流民挡在边境,一边试探性地激发了一柄世代传下的传讯飞剑求救,也因此宋棠晚她们才会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来。
她们当然不是医生,事实上,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对望闻问切一窍不通,但这瘟疫也绝非是单纯的天灾。哪怕现在神州军阀混战,常闹得尸横遍野,但也很少会出现这么猛的瘟疫。况且瘟疫总是很少发于盛夏的。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人祸。
所以她们来了。
嘉州城外五里,一处只住了七八户人家的小村落。
草舍茅屋,临河而建。
这个村子的人虽然少,但绝对算不上穷,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以种菜为生,他们辛苦种出来的菜,都是专门给城里的贵族富商们享用的。
菜田一向要比农田值钱。
但这里也绝对算不上富。老老实实靠天吃饭的人,从来都是富不了的,古往今来富有的人,哪个不是吃人的?
正因为夹在了中间,所以眼下他们反倒成了最可怜的那一批人。
炎炎夏日,村口的池塘上空却有一团黑云环绕,那是人世间最恼人的东西——虫蝇。它们一生都在追逐死亡与腐臭。
这小村子看起来又脏,又旧,又破,更显得今天远道而至的来客与这里格格不入。
来的是宋棠晚和姜骊。
她仍旧穿了身素雅的白衣,清新脱俗,飘逸出尘。
堂堂白玉京的弟子,是否已与世俗的一切有了一层永远无法跨越的壁垒?可是,瞧见了墙角眼睛翻白,身上的大疮正流着绿水,已然没了生息的乞丐后,她既不觉得恶心,也没有全然无动于衷。
对于他人的苦难,她一向只会心生悲伤,报以怜悯。
“师姐,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住的地方旁边就有病人呀。”小姑娘姜骊咬着下唇,面露难色,不时斜抬小腿,想看看鞋底沾染的秽物。
这地方对于她这个自小生长在远离人间处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肮脏,太污浊,太不真实,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可这恰恰就是最真实的人间。
风花雪月从来都只是转瞬即逝的弦外之音,悲苦凄凉才是人间永恒的主旋律。人间本就不是享福的地方,否则我们为什么要修道,学禅?
“因为这里的人走不到我们住的地方。”宋棠晚的声音一向是清清冷冷的,就像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小姐。但小姑娘清楚,师姐她绝非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凡是她决定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更改的可能。
“哦。”
姜骊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虽有满腹的委屈,但也只好乖乖跟着师姐往村子更深处走。
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早就用百花露在人中的位置点过了,所以现在嗅到的,都是百花的芬芳香气,绝闻不到半点令人作呕的臭味,否则哪怕是师姐在,她也绝不会走进去。
她相信白玉京的人没有一个会愿意走进去,因为她们生活的地方,从来没有这些碍眼的脏东西。
“请问......”宋棠晚斟酌着语气,一边走,一边朝死气沉沉的村落呼唤着,“这里还有病人需要治疗吗?”
“这里到处都是需要治疗的病人!”
一个耳熟的声音突然从土路的拐角处响了起来。
“是你?!”宋棠晚一愕,旋即心里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欢欣。也许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熟人吧,她如此想着。
“是我。”李秋雨一挑眉,笑道,“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宋棠晚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
不待双方寒暄,一直跟在宋棠晚身后的少女便探出头来,疑惑道:“你是?”
“我姓李。”李秋雨笑着,“宋姑娘,你从没告诉过我你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呢。”
“她......”
宋棠晚正要解释,姜骊却起了兴致,她只道对方是个不知所谓的凡人小子,正打算逗逗对方时,村子里突然冲出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脚下踩着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