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篇(一)
另谋它路这件事在小江子心中已经筹划了许久。
他打听到有位新晋的主子娘娘宫里正缺人手,此时若是能巴结负责差调宫人的掌事公公一二,那他脱离苦海这事便有希望了。
听闻这次负责差调的正是张公公,而这位张公公平日里并非摆袖却金之人,颇爱借差调宫人之名捞些油水。
若是舍得钱财,张公公这条路无疑是最有成算的。
到时候差调之令下来,便是福瑞怕也无计可施,加之司礼监与后宫交集甚少,福瑞也总不可能专逮着他发泄吧?小江子带着些许天真想到,便将心中的打算一一同付轻舟说了。
付轻舟听了,但可能是《宫墙穗》游戏版块太宏大的缘故,她并不知晓张公公这个人物到底如何。只是听小江子说此人贪财,此事多半能成,心下信了几分,便同意借了些银钱给小江子。
她并非出于什么菩萨心肠,只是厌恶极了虐待和打骂——那是她一生阴影,倒也愿意再帮他一把。
付轻舟一开始只以为把钱交到小江子手上这件事变算完了,没想到小江子还主动说愿立字据为证。
因此,他二人倒也像模像样地立下了字据。
当然,笔墨不是他们这种下等宫人能接触得到的,付轻舟用了描眉用的粗劣的石黛来代替,待写好之后便交给小江子过目:“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对要改?”
借据是小江子要求立的,付轻舟没有意识到小江子可能不识字这件事,她下意识地想让他也确认一番。
小江子薄唇微抿,接过后胡乱扫了几眼,便极快地点了点头道:“没有什么要改的。”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上边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只见他将食指伸进嘴里,齿间咬合中有血珠沁出。他过分苍白的唇不小心沾染上鲜艳的血色,娇艳欲滴的红色像是他偷偷抹了口脂一般。
付轻舟瞧见了,正想提醒一句,只见小江子舌尖伸出舔了一下,莫名有丝别样的意味。
他的唇色终于沾了点水润,付轻舟将没说出口的话及时咽下了。
小江子很快按好了手印,他显得有些郑重地双手奉上了借据。
他开口道:“姐姐大恩,待小江子每月发下月俸后必然立即还给姐姐。”
付轻舟注意到小江子又微抿了抿嘴唇,而后才补充道:“可能还的会有些慢,烦请姐宽宥一二。”
付轻舟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发现小江子这个人呢,每每承诺的时候能不能做到两说,但这表面话术讲的还真是客客气气的,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付轻舟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想着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事了,便提出了告辞想要离开。
她已经走到门口了,却突然被小江子叫住了脚步。
她略感疑惑地回头,“小……”刚叫出了第一个字,她突然想起那日她脑子不清醒时说出的话,生生地顿了一下才接道:“小福弟弟,怎么了?”
宫里的宫人们谁不是嘴甜甜地“公公”、“姐姐妹妹”叫着,可当“小福弟弟”这四个字从付轻舟嘴里说出来时,她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活像她第一次学这几个字似的。
小江子背上的伤自然没法那么快好,他走动间不可避免的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所以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但他脚下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便到了付轻舟面前。
付轻舟注意到他又抿了下唇,他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会流露出来的小动作,他只是眼眸看向付轻舟,唤了一声“轻舟姐姐”。
他嗓音本身是阴柔的,可当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轻轻地说话时,音调就会不自觉地放柔,如同缕缕春风轻拂,意外地有些好听。
见他不说话,付轻舟耐着性子又问他一句怎么了。
“轻舟姐姐,”小江子复唤了一次付轻舟的名字,付轻舟怀疑喊这一声只是为了先让他定定心绪,因为小江子接下来的话连她都有些震惊——
“姐姐大恩,若姐姐不嫌弃小福低贱,小福想与姐姐结拜为姐弟,也好日后报答姐姐,为姐姐效犬马之劳。”
言罢,他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付轻舟,等待她的回复。
透过小江子的眼眸付轻舟竟觉得此人十分诚挚。
在古代,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结拜,既有可能是因为志趣相投以示亲近,也有可能是基于共同利益,以磕头换帖、同饮血酒、对天盟誓的的方式结为兄弟姐妹,用誓言来约束和维护共同的利益。
古人重誓,因此结拜实则是一件十分郑重之事。平日里那些文人武将兴许会贤兄长贤兄短的互相称着,可却不会轻易说什么真要结拜。
也由此,若是真的要与一人结拜,可见此人在心中定是分量极重、值得相交之人了。
付轻舟这段时日“姐姐大恩”这样的话听的并不少,但她也不过是听听便算了,并不会放在心上。可小江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