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宁篇（二）

日头毒辣，小江子的脸红彤彤的，已然沁了一层薄汗。

汗水滑过他的眼睑，他眨了眨眼，汗水便顺着他的眼睫毛坠落，滴在地上。

他的眼睛盯着地上爬着的小蚂蚁，思绪却与之毫不相干。

不知道轻舟姐姐会来见他吗？

小江子没有把握，但他还是在太阳底下将脸晒得通红。如果轻舟姐姐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会不会稍稍心软一点便愿意听他的解释了呢。

小江子耐心地等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小江子转身，露出一抹欣喜又毫不作伪的笑容，“轻舟姐姐。”

付轻舟无语凝噎，她实在想不明白小江子为何偏偏要站在太阳底下等她，也不怕把人给热化了。

她方才从太乐署里边出来到门口这里不过半炷香路程，已是热的不行，而小江子却不知等了多久。

小江子细汗密布，脸色苍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却还对她笑着。

付轻舟将人拉到一旁的树荫下，没好气道：“怎么不在树荫底下等着。”

她音色本就清冷，现下心情不虞，听起来便更加冷心冷情，不可攀也。

小江子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姐姐出来瞧不见我。”

付轻舟看向小江子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小江子在她面前一向以乖巧示人，但她却不会忘记他一开始的故意接近和她的防备。

苦肉计？这场景真的倒是似曾相识，他这是想一招鲜走遍天下吗？付轻舟想着内心竟有些好笑。

他好看的眼睛里倒影出付轻舟的身影，心里却很没底。

“轻舟姐姐……”他忍不住唤了一句，水润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

付轻舟才懒得惯他那么多戏，顺手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方帕子递给他，问他：“说吧，寻我什么事？”

小江子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他双手接过帕子，拘谨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好好的帕子被他弄湿了，他显得很是不好意思，道：“多谢姐姐，我改日洗净了再还给姐姐。”

付轻舟觉得哪需要这样麻烦，正想开口，却又听到小江子略带委屈的声音：“没事便不能寻姐姐了吗？”

“还是说轻舟姐姐还在生我的气，竟连做了乐师搬了住处也不肯和我说。”

小江子这话说的，论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的功力，她是比不过的。

说来惭愧，她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确确实实在因他出尔反尔一事不快。但真让她说出口，她又不太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论对错。

小江子会说话也不是一两天了，纵使付轻舟没有说话，他也能顺着自己先前讲的话下坡：“轻舟姐姐若是气我也是应该的。”

“那日出尔反尔是我不对，惹了姐姐伤心。”

“只是，那实在是事出有因，姐姐可否听我将事情一一道明。”

巧言令色学的一套一套的，付轻舟言简意赅道：“你说。”

“在小福心里，姐姐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自然早已将姐姐视为我的亲人，有无结拜的那些虚把式，姐姐都是我最亲的人。”

付轻舟微微一愣，她下意识想着“他又在糊弄人”，但看着他的眼神，又迟迟没有打断他。

他的眼神实在真诚动人。

他说的仿佛皆是真心话。

一开始他确实是不怀好意地接近姐姐，但他也想过要回报姐姐。人非草木，否则他也不会当姐姐不再来找他时，惶惶不安了。

他试着隐去一些细节，同她解释道：“我是真心想要同姐姐结拜的。却不料先前姐姐借钱给我贿赂张公公的事竟败露了，干爹便狠狠责罚了我。”

其实不只是责罚，更是羞辱。

“我管姐姐借了钱却没有办成事，而干爹又因此对肆意打骂，眼看一切都没了指望，我又怎敢拖累姐姐，便想着结拜一事不如算了的好。”

付轻舟觉着这副说辞似乎哪里不太对，但看着小江子说的真情实感了起来便没有打断他。

“后来许是因此事遭了干爹的厌恶，便被打发去了冷宫当差。冷宫僻远差事又多，好不容易寻到时候去尚衣局找姐姐时又发现姐姐已然换了别处了。”

她是知道的，那小江子的干爹当真不是个人，而小江子所说的“被干爹肆意打骂”她已是信了个八九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小福并非刻意怠慢姐姐，只是来找了几次皆没碰到姐姐，这才没来得及同姐姐道歉。”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急忙从衣袖出掏出来一块包裹完好的粗布。

粗布展开，是几粒小碎银。

“这碎银不多，是我这三个月攒的月俸，随身带着只想着哪日能见到姐姐了亲手奉还。还盼姐姐莫要嫌弃。”

“若是姐姐不想见我，也请姐姐能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