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官口中的“罪妖”楚伊闻言,未有丝毫情绪涌动,她早就习惯在人群中听闻,那个她不曾犯下的罪行。
“多谢大人。”她假意乖巧道谢,扬长而去。
如果不是溪欢,兴许楚伊近几百年都不会再踏进云津王城。
这个她曾经待了很久的地方。
大概因她很多记忆都与云津有关,再次踏进王城,如久居异乡的游子回家般,万千心绪变换着,目光扫过一排排高楼木匾,一街一巷,一砖一瓦,只觉是异常熟悉亲切。
这里可以给她带来从未有过的宁静。
楚伊活了九千多年,约有一半的日子都待在云津王城,平日里瞧四季的花开花落、瓜果熟落,偶尔学文人志士,在明月下沉思,在清风中嗟叹,号称周游列国,但也是日出离开、日落归来。
云津,道一句她的老巢,并不为过。
大抵是五百多年前,楚伊犯下大错,生怕妖界判官掀了她的老巢,毁了她安宁之所,所以她才极少会回来。
而五百多年前,她犯的事是,杀了头魔。
这是世人都在流传的版本,可她却没有这段记忆。她与浮珏曾争论不休是真的,至于失手杀了浮珏这件事,她都没有半点动过手的印象,当时只是微微一恍神,浮珏已在她面前化作沙硕,随风散去。
那时东榆岛上仅有两道气息,一道魔息,一道“人”息,一魔离奇灰飞烟灭,另一个“人”如何无辜?虽证据不足,但她百口莫辩,妖界笃定她杀了魔,要她一命抵一命,给魔界一个交代!可她未做之事,无法为此付出代价,一逃便逃了五百多年,成了人族常谈的“罪妖”。
楚伊为了躲避妖界的判官,在人界五国之间来回辗转,未有几刻安宁之时。五百多年来,也就只有五年前,她为了取样东西,才偷偷跑回来过一次。
五年,对于非人族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算不上是什么时间,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误打误撞探知了桂花树下的秘密。
潜藏的来历开始浮现,一次又一次碰撞交织,终于逐步接近真相。
那夜,楚伊被三个判官盯上,他们大有不把她抓回妖界律门交差誓不罢休的架势,她慌不择路逃跑中,变装成男人的她,闯进了长公主的浴房,俨然成了一个轻薄长公主的登徒子!
偌大的矩形浴池,漂浮着许多胭脂花瓣,水温该是十分舒适,透过雾气氤氲可见,池中人背对着门直立,曼妙身姿影影绰绰。
女子许是闻房门嗒地阖上,先是道:“昭儿,取来衣裙了?”回头,下一刻笑意僵住,一脸瞠目惊恐,欲惊叫出声,但楚伊及时施法封住了她的嗓音,而女子诧异之下,仍能反应敏捷地倒向池里,试图遮住玉体。
屋内热气消散了些。楚伊背贴着门板,深深喘了口气,再抬眸,与审视般的双眼对上,心中兀然生了一计,抬步就往池中走,半点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所作所为,是个不折不扣的“淫贼”!
人人皆知,能在王宫御池里沐浴更衣的女子,不是公主就是妃嫔。
楚伊忖度,三个判官指不定已追到了附近,而她素来喜欢藏在人族中,他们只能靠她身上的味道来区分她。池里漂浮的花香,房里弥漫的熏味,足以盖住楚伊的气息,助她躲过判官的鼻子,当下只需有人为她作掩护。
还有谁会比光裸的王族女子合适?
溪欢全身都泡在浴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见楚伊抬步而来,游水欲往后躲,直抵冰凉的池壁,再也无路可退,越发惊恐不安,几经尝试发声呼救,不过都是无声挣扎,眼眶也越发湿润。
池下是裸露的胴体,旧衣架在不远处,溪欢也不敢当着“男人”的面逃跑,沉浸在忧惧中,思量脱身的对策,忽而有个手掌晃了晃眼,缓神发觉是“男人”蹲在池边朝她挥手,她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不料,耳边响起一道疑惑语气:“咦?”
奇怪,怎么是个女声。
“???”又是哪里来的女人?屋里分明只有她和这个龌龊男人!溪欢心中的困惑还是涌上了心头,且有欲压过恐惧的趋势。
“男人”眉眼上挑,琥珀色的眼眸极其漂亮,与眼前这副普通的样貌很不相符。
楚伊见溪欢心不在焉,于是挥手使她回神,未承想,溪欢反而如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楚伊不解,她这是为何?大家虽不是同族,但她所幻化的,都是女子的躯体,并无大差异,瞧了又有何打紧!
楚伊欲发问,余光忽而被如镜般的池面吸引。
顺着溪欢游水躲藏的线路,花瓣摊至两侧,展现一片水光潋滟的池面,分别倒映着“男”女的身影,“男子”束着高髻,束发如马尾般直立,粗犷的面孔在波光衍射下得有些猥琐……女子散发湿漉漉,丝丝凌乱不堪,姣好的面容失了血色,水中的双手交叉抱臂捂胸,发憷地缩在池角。楚伊这才反应过来,嘴角不由得勾起,女子身子又因之一颤,活脱脱就是一个淫贼在调戏良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