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篇9
随鬼差前往冥府,黄泉路之景,使她感到莫名熟悉。恍惚间,曾在半梦半醒时,踏足过此地。抵达冥府大门,心中困惑之余,迎面而遇的是容颜,竟是记忆中的玄衣男子!
那时虽年幼,但关于那日的记忆,温婳未曾遗忘过半分,梦中数次惊醒,记忆越发深刻。
犹记得,她在院中追着蝴蝶出了门,娘亲扬声叮嘱她不要跑远,午时他们要一道进城拜访月姨,她欣喜应声,漫步山野间,去摘了一捧野花,如约而归,可一切都变了样。
是幸或是不幸?若说是幸,半生噩梦相缠;若说是不幸,她得以活命。
将她带离劫难的男子,在他不告而别后,她仍然期许重逢,盼着可为他做事,报了此救命之恩。但四处打听,未有结果,潦潦草草尽了此生,遗憾生前无能为之,反倒是在冥府再会了。
荏苒二十年,她褪去幼稚之容,身姿袅娜高挑,已然是大姑娘的样貌,而他眉眼如初,挺拔之姿依旧,却不见一丝老态。众鬼差簇拥之,任周遭的视线炙热如火,他的余光不曾停留,如此渐行渐远。
温婳始终记得,他的怀抱不像其他人那般温暖,满是冰冰凉凉,恍如冰窖之酷冷。她曾怀疑他是神或仙,只是偶然路途人界,顺手救了她一命。岂料他是冥府之差,那双素来只会夺魂的手,那时并没有带走她的魂。
四周些许嘈杂,随鬼差核实身份,她不由问道:“阁下,若有心要成为鬼差,如何才求得资格?”
鬼差目露些许疑惑,又有些激动,像是未预料到,会有亡魂好奇此事,她笑了笑:“当下冥府鬼差尚有空缺,非仇杀而亡,即可为鬼差。”
她是自杀的,满足此条件。
亡魂大多不愿为鬼差,是怕在鬼契期间出事,若伤了魂体,即会魂散魄殒,从此再无转生。
温婳了然颔首,又闻鬼差道:“不过要等四十九日后,方才冥王外出勾魂了,须请他为你立契,你才能正式为鬼差。”
“多谢阁下解惑。”她福了福身,拜别了鬼差,独自熟悉冥府。
四十九日后,依据其交代,温婳飘进了罗生殿等候。
“是你要当鬼差?”冷不丁闻声,温婳略微惊讶,她才在殿内站稳脚,一回头,便对上一双饶有趣味的眸子,却也仅是如此,他并未有半丝困惑。
诚然是她模样大变,但不该会完全认不出。
她稍稍紧张,语无伦次:“我…我是温婳,您您……”他大手一挥,冷眼打断:“本王并不好奇你姓甚名谁!”
冷峭的背影,转身在王座上落下,短短一句话,便道尽他不识她之意。
敬渊以较为舒服之姿坐好,傲然睥睨之,问道:“你要立多少年鬼契?”
他隐隐有几分喜悦,但不在于认得她,而是在于冥府将多一个鬼差。若多一个鬼差,恰好可将鬼差均衡分布,分别置于人界的每一个区域,日后他便不用外出勾魂,不用再经四十九日的黄泉路!
温婳沉吟片刻,不知她要待多久才能报恩。况且,他是冥府之王,仅次于神族之下,冥府之中,何事会需她相助?
没有。她力量之弱,许会是个麻烦。
她迟疑抬眸,颇为心虚,又布满了迷茫。
眼里的茫然溢出,敬渊因之微怔,生怕女子改变了主意,连忙引诱道:“你为何要当鬼差?思及其缘由,不就知道该立多久的鬼契?”
“二十年前,我受恩于冥府,使我避开了幼时的死期,如若不然,我不曾赏过那些美景,遇见后来的那些故知,故而我才欲留下来报恩,但我不知那鬼差如今何在,大人觉得该是多久?”
如此陌生的神情,她不敢明说,只掺杂了试探之意。
可他终究不明,只着眼于“二十年前”,扬起如阴谋般的笑意:“报恩之事,非小事也。暂且不提你要寻觅他至几时,不如就先立一千年鬼契,若此期间你能报上恩,便可欣然转生,如是不能,你再续上几百年,如何?”
“多谢大人指点!”将眼里的失落隐没,她直视其眸,从容而道:“那便先立一千年之契!”
他忘了便忘了,待她报了恩,心中无愧就可。
“成交!”凌空虚划,鬼气绕着她流动,他凝神沉声:“冥王敬渊在此见证,自今时起,冥府与温婳立下鬼契,其鬼契为一千年,若有违背,冥府代天道灭之,往后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每个鬼差必经的过程,此言即为世间最重的惩罚,无鬼差敢违反之。如果温婳违背鬼契,抵不住几道天谴,莫有来世之说。
“今日起,温婳甘愿为冥府效劳一千年!绝不私自毁契!”她毫无畏惧,如此当机立断。
敬渊此计得了逞,草草交代了几句事宜,下一眼便已遁入虚空。
避开死期,如何避开?鬼差又如何能救人?漏洞百出。
可敬渊急于立契离开,未仔细探究其中深意,不然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毕竟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