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周寂静,纱灯骤熄,只余远处几盏灯火,伴几声呜咽窸窣。
这是五年来,溪悦第一次那么难过。
明明她所求并不多,此生却未有一事如愿,她此生只要暂时远离云津,在无人识她处游荡,待几年后欣然归去,承王上之命,担公主之责,应成溥之情,纵使余生平淡无趣,她心中了然无怨。
或许她还能对仇人笑,祝她往后事事遂愿。
而不管她如何逼成溥离开,他却始终坚持跟随她,一言一语间,使她的愧疚又重了些。
眼前界线的法术高涨,瞬息间笼成一个大结界,彰显施术者的决然,溃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留下的希望。
她以为楚伊说的是气话,可这一举动,是铁了心要赶她走!
她不由哭得更凶了,五年来的委屈滔滔如浪。
“殿下。”成溥些微自责,他不该如此冲动。
溪悦闻声稍止,连连抽泣了几下,无言望向他的双眼,扬手轻抚他的侧脸,良久不言,任内疚滋长:“抱歉,还疼吗?”
成溥摇了摇头,试探道:“殿下,我们回云津罢?”
“成溥,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作为人,亦有一次选择的权利!”她压制语气中的激动,不甘心又淌下泪,半响,声线隐隐颤抖:“成溥,我回去,是会死的啊。”
在云津压抑了那么多年,苦闷无处发泄,心弦时刻面临崩溃。
在云津,她不是她,她只能是小殿下。
若能选择,她不要当云津的小殿下。
成溥拥她入怀,连声道歉,哽咽道:“好,我们不回去!我去求她!”
一夜未眠,寸步不离,可结界内没有一点动静。
朝日出,夕阳落,夜幕又降临,他们深感饥困交织,几近摧毁仅存的意识,可还在等楚伊出来,望她能出来撤回那句话,许她留下几年。
溪悦硬撑至半夜,终还是晕了过去。
成溥没有一丝犹豫,利落抱她去客栈落脚。待溪悦清醒,硬逼她休息用膳,而他独自回去跪着。
三日转逝,楚伊才餍足复醒,而施法虚探其他厢房,还未见韫洋和阿玲回来。
府门口喧喧嚷嚷,是数道人息驻足,又偶有几道仙气路过,闹市街尾处,明明还是清晨时分,人族才晨起不久,便有热闹兴起?
楚伊抑不住好奇,出了厢房,转弯将至大门,先探出脑袋远视,刹那愕然凝滞。
成溥双膝而跪,溪悦立在一侧,他们两手相执,没有一丝缝隙,只为相互扶持着。
若不是他不许她跪下求她,双双长跪不起,怕是会更引人注目。
府门仍是崩裂之状,各置一侧,她边打哈欠边跨过门栏,霎时的纷杂声更甚,似在指责屋中“人”如何歹毒。
他们在这等了多久?
楚伊未有犹豫,但也不着急,依然慢悠悠挪步。
下一步将出,结界浑然消失无影,一阵风吹往围观者处,卷起恫吓之语:“不知各位还要看到何时?”
人群顷刻四窜,只敢远远瞧一眼。
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
溪悦松开了成溥的手,脚麻得无法迈开步,沙哑的声音哀求着:“楚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成溥拱手,俯身而拜:“此事错在鄙人,还望楚姑娘恕罪!”
“呵!本姑娘不过是妖女,受不起二位如此架势,请回罢!”楚伊怪调挖苦,便欲往街上走。
溪悦拽住她的衣袖,怯怯道:“楚伊,真的不能商量了吗?”
“你若不想回去,大可独行周游,何必如此卑微?你不是早就准备逃了吗?”
楚伊拍掉了她的手,任她红了眼眶。
“我……可是我,帮了你啊!”
没有一丝底气,胆怯细声。
“好,我留你。”不是因轮回命簿的关系,她只是单纯心软了,或许还掺着几丝不纯粹的好奇,不等溪悦扬笑开怀,她又道:“但他,我留不得!”
无论如何,当前她无法与刺杀她的人,处在同一屋檐下。
成溥闻言又拜了拜,恳切乞求:“楚姑娘,我不会走,不求与你们同行,但请允许我随后,我要确保殿下的安危!”
“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楚伊冷哼一声,凌空御风而去,只留一句:“麻烦把府门修一修!”
若是修不好,不知要赔多少银两……
她亦不知,两袖空空多日,何时何处可寻银两?
楚伊漫无目的地游走,出了都城,止步在青城的茶坊里。此地,人族间谈论之言,果真是那日她擅闯冥府之事,但他们传得越渐离谱,道是她毁了冥王的修为,冥府才阻拦她不得。
她无奈嗤笑,如此之言,怕是今后无人敢找她噬忆了。
低头啜了一口茶,却惊闻有人为她辩解:“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