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然篇5
是马叫声惊扰了匪徒。
他们不敢冒险。
远远望去,荒野中还算完好的小屋,有几缕火光透出。
再蜷着身子走近了几步路,绞痛的呛咳声破空而出,缪然未能压制着住一路紧绷的心,蓦地站了起来,但很快被官吏按下。
“别冲动。”官吏压着嗓子。
缪然狠狠咬着下唇,屋里每咳一声,他手上的力度就重几分,压抑冲进去的冲动。
明明之前代箩的病情稳定不少,此时却有愈加严重的趋势。
杏仁膏已经没了,喝药的时辰到了。
小苏却什么都做不了。
缪老三嫌咳嗽闹耳,又给代箩的嘴堵上了。
他忙完,将刀放在桌上,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吃着肉干。
突然心血来潮,他问:“小丫头,缪然可曾提过老子?”
小苏脑中一番思量,颇为纠结,不知该不该说没提过。
见小苏沉默,他一脸嫌弃,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愤愤道:“老子就知道这小子没出息,跟他没用的娘一样,过上了好日子,一点也不想想老子!”
如此厚颜无耻。
他又道:“幸亏老子机灵,懂得为自己谋算,若是等他,怕是要饿死老子!”
小苏遏住恶心与恐惧,如是随口一问:“我家老爷收养了缪然,阁下不会想着等缪然把代家家产给吞并了罢?”
缪老三啧了几下,摇了摇头,饶有兴致解释:“他要是有那个胆,老子今日便不会冒此风险了,不是?他生来就是一个错误,老子从未指望过他,一朝成了代家人,以为从此一步登天?做梦呢!明日之后,代望定会赶走他,毕竟劫持他宝贝孙女的主谋,可是他的亲爹啊!哈哈哈哈…”
小苏哑口无言,不由心疼起缪然。
他作为生父,不止不养他,还为了一己私欲,要毁了他的未来。
代箩咳完,喘上了几口气,鄙夷瞪着缪老三。
许是缪然见怪不怪,又许是早就伤透了心,此时闻言已是波澜不惊。
他只忧心如何让阿箩喝上药。
当下他们只闻其声,不知屋内究竟有几人,不知代箩、小苏的具体位置,依然不能冲动。
缪然凭着小身板,步步沿着地面,先一步摸索而行。靠近破了口的墙角,他凑眼过去,细细打量里面的情况:屋子中央是火堆,代箩和小苏在北面的角落,手脚都被绑着,代箩蜷曲身子,而小苏坐在地上,缪老三在南面翘脚。
他们之间隔着不到一丈距离,有些微的风吹草动,缪老三便能持刀,连迈几大步疾速而杀之。
唯一的好消息是里面只有缪老三一人。
桌上的锋刃,使缪然不敢冲动,故此不甘心原路而返,将情况细琐告知官吏。
缪老三一副警惕之状,欲利用法子将他引出门,反而更可能打草惊蛇。
可缪然一刻也等不了。
声声咳嗽在折磨他,在增加他的愧疚与不安。
正当几人在思虑救人的法子时,缪然倏然不管不顾奔走,他们欲拦而不得,听闻屋子的脚步声,急忙原地趴下来躲避。
十三岁小孩,他儿子,两者身份的叠加,许是不会多加怀疑。
他要以自己为饵。
缪老三没走两步,便见缪然推开了门,手里抱着药壶,喘着气咬牙:“爹!”
代箩和小苏甚是震惊。
缪老三眼里的凶狠未减淡,添了几分吃惊,将他扯离门口,微微探脑打量,转身使劲踹翻缪然,一脚踩了上去,怒不可遏:“你来干什么!”
“阿箩要喝药!”缪然紧紧护着药壶,而缪老三闻声,下手更狠了几分:“你个贱人,真把人家当你主子了?服侍别人的贱命!”
“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缪然吐了口血:“我慢慢找的!”
“呵!你要是害了老子,老子一定杀了你!”
他气得往他的脑袋上又踹了几脚。
缪然匍匐挪动,试图靠近代箩,把药壶给她。
“不要!”手上一松,缪然大喊。
缪老三已然夺过药壶,拧开了小口,倒出了里面的药液。
滴滴渗过衣袍,淋在新的淤青上。
缪然连连几声不要,丝毫无法使他停下,反倒使他越发兴奋。
他沉浸在戏弄的乐趣中,不知外面的动静,门外的官吏一拥而上,一顿扭打后,彻底制服了他。
缪然一骨碌爬起,摇了一下药壶,没有一点水声,击溃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你个小畜生!竟然敢害老子!”缪老三被官吏摁住,牢牢捆住双手。
他们押着他起身。
而其他两个官吏帮代箩、小苏解了绑,速速将代箩抱出去,朝空中发信号,在大路上飞奔,不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