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然篇6
代箩性命垂危。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欲喂她喝一些药,却一口也咽不下,她每咳一声,无论是轻或重,皆会呕出一口血。
众人手忙脚乱,却无济于事。
她的气息极度微弱,偶尔几句呓语,言不尽一句话。
号符一经捏碎,仙君仓促而至,他徐徐施法疗治,暂时缓解了咳嗽,细探体内的伤情,眉头紧拧如绳,无法淡定相对。
代望拖着颤巍巍的步子转身,背对着他们,不忍直视代箩此刻的模样。
仙君收回法术,颇为内疚:“代老爷,阿箩伤势过重,恕我无能为力。”
未及时喝药,并不是致命之处,而是劫持带来的惊吓过了度,使她的虚症之病彻底爆发。
代望没有回头,无力摆了摆手,克制情绪道:“麻烦仙君了,仙君慢走。”
“告辞!”仙君闻声离开。
代家又请来了几个仙君,诊疗之言大差不差,如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希冀。
夜色寥寥而尽,一夜未有人眠。
代望欲步出厢门,发觉门前正坐着一个身影,一闻门把的响动,缪然急忙转身而望,又迅速低头跪下,潸然落泪不休,不停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有他,代箩便不会被劫持,病情亦不会愈加危急。
“缪然,这不是你的错,阿爷不怪你。”
暗淡星光下,代望沉默良久,才艰难吐出这句话。
心里还是有些微怨的。
缪然连连磕头,声声作响,哭腔刺着心:“阿爷,多谢您收留了我,可因为我爹,一而再再而三,使代家损失钱财,如今又加重代箩的病况,我已无脸留下,但代家之恩,我断不会忘,日后我定会报答代家!”
他当着官吏之面,捅杀了他的生父,但忌于事出有因,死者又并非无辜者,不以命相抵,而以银赎罪。
代家又以银两赎下了他。
“你要走?你何处可去?你何人可依?”代望含泪连问。
缪然泣不成声,只以磕头作答。
“此时你若走,即为逃跑,阿箩会怪你,我也会怪你!你答应阿爷留下来,永远护着阿箩可好?”
四周静默,无风掠过,偶有几只虫子呜鸣,他点头应道:“好。”
代望扶他起身,抚摸仍在渗血的额头,不紧不慢厉声:“你先去包扎,仙君不行,我们去找神君!”
“可是神君……”岂是他们轻易能见的?
他止声不言,勉强一笑,欲按着伤口而去,他不能击碎一丝希望。
一转身,身后巨响,他回头惊吼:“阿爷!”
代望也病倒了,在惊忧交加下,气火攻心,步子不稳踉跄,摔伤了脑袋。
缪然愧意更深了几分,但不再有离开的心思。
思及他爹死前之言,他暗暗立誓,绝不会因钱财伤害他人分毫!他绝不会延续他作恶的血脉!
缪然浸湿了脸帕,挤出水分,缓缓替代望擦汗。
“阿箩…阿箩…”
挣扎的噩梦皆与阿箩相关。
“缪然,你去歇歇罢!从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管家抢过脸帕,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代家的主心骨倒下了,但其他人不能倒下,我们要挺住!”
“陆叔,我没事。”缪然摇摇头,盯着代望斑白的双鬓,鼻子又是一酸。
他迈开了步子,欲去看一眼代箩。
代家其他人纷纷去找神君,可目前还没有消息,谁也不知代箩的情况究竟如何。
愧歉早已将他淹没,又恐惧是最后一面,他至此不敢去看一眼。
凉风吹走空中的丝丝热气,心中恍如冰窖般酷寒。
昨日之前,迎着习习清风,代箩牵着他的手,大步走在前,代望叮咛慢一些,朗笑悠然漫步,是他余生所盼;昨日之后,清风依旧拂面,往事只是往事,而不知未来。
“找到神君了!找到神君了!”
府门一道道激动又欣喜的吼叫传来。
缪然惊得失声,加快了步伐,踏进了代箩的庭院。
眼前,虚空之风倏然翻涌,如形成一个通道,任青衣飘出,来者笑问:“此处可是有人要医治?”
尽数流露的神息,生来独有的压迫感,使缪然不禁一怔。
“是!”他疾步引路。
神君的神力笼罩,细细润养代箩全身。半响,蹙着眉头收束神力,随之他又引了几许神力,一许凝化成桂花置于瓷瓶中,一许凝化成玉颈饰,一许凝化作号符。
府中其他人纷纷赶到等消息。
他将号符递给缪然,缓缓道来:“虚症过重,本神君亦无法使之痊愈,但所幸控制得还不错。桂花放在窗台,伴轻风沁润身子,玉颈饰时刻配着,可压制呛咳之息。若有什么意外,号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