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半岭蝉声急
言罢了!是不敢直面自己内心欲望的懦夫行径!有什么意义!”
裴如昭愣住,眼睛微微圆睁,没想到柳芸柔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次,她真切地笑了起来:“做官要做最好的,最大的,如果选择放弃自由去追求某种东西,就一定要能够做到最好才最值得。”
柳芸柔眼神很冷:“这就是你曾经想做太子妃的原因?”
“原因之一,”裴如昭坦诚道,“不过即便是当初与齐恪明有过口头约定,想的也是成婚之后尽早病逝然后山高水远自寻快活。”
“你这回来又算什么?出尔反尔?自由的滋味比不过权势的诱惑?”
裴如昭坦言:“在洛州,我看到许多父母卖掉自己的女儿只为了给儿子换一个读书的机会。”
柳芸柔眉头微皱,“所以?”
“所以,我一时意气跟人打赌,要证明能读书的女儿家并不比男儿差,再后来发现洛云书院背后贩卖人口的巨大阴谋,以及江右道的道台鱼肉百姓,在《地揽册》和税收上大动手脚,看得越多,便越发觉得自己原先想要的那点自由不重要。”
“裴如昭,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任何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走你的路,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还能从小在帝后跟前长大,甚至还是内定的太子妃。”柳芸柔在说这些时,盖在袖子下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或许。”裴如昭不否认,“做官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说官职大小不重要,但我做到了臣子的顶峰,我必须说,这很重要。我能走到这里的意义就在于我给了很多人一个追求理想的机会。女子的意义当然不止是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凭什么男子就要读四书五经,而女子只能跟着先生读几本《女学》《女戒》?”
柳芸柔下意识想说因为男子更擅长读书,更有做官的天赋。可她看着状元出身的裴如昭,看着做到宰相的裴如昭,这句话便再说不出口。
“……你以为有几个女子能像你一样?”
裴如昭一贯冷冽的脸笑得格外灿烂:“三年前大荣上下参加科举的女子只有不到一万人,一甲进士里只有一名女子。去年参加科举的已经到了两万人,一甲进士中有三名女子。”
“……就算你是为了能让女子也有做官的机会,何至于与我作对,难道在你眼中,我便不是女子了吗!”柳芸柔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裴如昭说:“我何曾与你作对。扪心自问,你觉得齐礼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皇帝。”
柳芸柔想说自己的儿子必然会是最好的皇帝,可迎着裴如昭的灼灼目光,她自己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我该怎么做?”良久,柳芸柔的声音都在颤抖。
裴如昭抬头望天:“看着他,别让他出错,将齐礼钰接回来照看,不要擅动内阁的人,如果——”
裴如昭突然笑了一声:“如果齐礼熙真的昏头,你会比他做得更好。至于我……该休息了。”
……
三日后,宫中圣旨下达,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决定要斩了裴如昭这个影响颇深的两朝旧臣。
一时,民声激愤。
罪书中洋洋洒洒列举了裴如昭十数条罪过,条条都是触犯大荣律法的死罪。
陆璟之没想到定罪会来得这样快,一边命人快马加鞭拖延时间,一边豁出脸和命去求各地藩王、官员为裴如昭写一封求情的书信。
他当然知道这样必然还是会犯皇帝的忌讳,但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大不了他就去劫法场,之后隐姓埋名,总能护裴如昭一时安宁。
眼下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陆璟之的意料,他联系不到裴如昭,齐恪清先前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结果裴如昭还很不配合。
他都要急死了!
至于即将面临砍头的裴如昭,此时却安心在小院里侍弄花草。
她不是对陆璟之的能力有信心,而是确信柳芸柔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齐礼熙这一通折腾,哪怕裴如昭没有所谓的结党营私之心,但也不可否认,曾经被她提拔过的官员已经自发成为派系,甚至是自称裴党。
就像曾经徐阁老的徐党一般。
她的父亲是朝臣党派之争的牺牲品,裴如昭不会允许这种事因她而起。
裴如昭不可能真的动手直接处理这些人,只能借刀,但不为杀人。
说到底,她提拔的这些人多是家底清白简单的,职位一旦发生变动,能够造成的影响力便有限。
她与柳芸柔心照不宣,让“裴党”看上去构成氏族的威胁,也成为鞭策齐礼熙的荆条,但又让他们从根本上不能威胁皇权。
因她裴如昭之名而汇聚在一起的人,必然也要受此名的束缚。
于情于理,无论她裴如昭最后的下场如何,她对这些人都有知遇之恩,为了不让她这个名义上的“伯乐”因他们的一己之私而死,也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