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溺鬼

在公务员里算是不错。五险一金外加住满年限自动拥有所有权的三室一厅，平时在内部网站上还能接一些合法外快。

尹青岚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栋小洋楼。

她停好车，提着空桶鱼竿晃晃悠悠往里走。宽松闲适的衣着和悠哉平和的神色与周围忙得团团转、恨不得多长两双手的特控部众人格格不入。周围有人认识尹青岚，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恭恭敬敬喊一声尹顾问，对大佬无所事事的模样习以为常。

三层小洋楼自然没有电梯。尹青岚把桶放在楼梯边一口气爬上三楼，站到走廊最里面那扇红门前喘气。她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整个人虚得不行，完全看不出刚刚在水库一人捏碎十几只溺鬼的雄壮。

好不容易等气喘匀了，尹青岚抬手准备敲门。怎料她手还没碰到门，门就一下子被人往里面拉开，露出王宥王部长乱糟糟的一张脸。

确实是乱糟糟一张脸。

王宥头发胡乱揪着，眼下青黑，唇边满是胡茬。按道理说三十几的人坐到一市部长的位置也算是青年才俊，王宥也向来是意气风发，尹青岚还没有见过他这半死不活的憔悴样子。

“您来了。”

王宥也没想到拉开门能一眼瞧见尹青岚，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理理衣服站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对上尹青岚的眼睛后他猛然想起什么，连忙侧过身抬手请尹青岚往里走，说道：“来得真巧，我正准备明天去拜访您。”

尹青岚走进这间同样软糟糟的办公室坐下，长到腰侧的黑发浓密柔顺。她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就像一块温润的玉，从里向外透着漂亮光泽。

尹青岚难得来一次特控部，主要是想告诉王宥水库异况让他分出人探探情况。

现在坐在沙发上听完对面王宥的话，她拨拨手腕上红绳串起来的铜钱，重复道：“灵气复苏？”

“是。”

王宥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他手里端着茶盏，看着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在特控部的尹青岚，不由觉得有些苦闷，冒出一口津地调子：“不知道冒犯了哪位神仙，今年到处都在出事。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都还人手不够。前两天，北边终于长了心眼叫人去华北龙脉转了一圈。结果，好家伙——龙眼都睁了一半。”

他语气跌宕起伏，尹青岚听得认真入神，跟着在一旁感叹。

王宥说完又看她一眼，手里茶盏三过嘴边不入，目光流露出惋惜。

如果没有一百多年前华北那场横祸，尹青岚不会落得此般境遇。瞎掉一只眼毁去半身骨，再也算不了大挂参不透天机。

最起码现在他们不会发觉不了这场变故。

尹青岚感叹道：“灵气复苏啊！多少人设想过这个场面。”

“是。”王宥有点苦涩：“一朝成真，到处都手忙脚乱。”

末法时代持续太久。数百年前天地法规倒逼世间灵劫，天地间灵力日渐衰退，十仅存四，三十三重天渐渐隐退背面，幽冥酆都下沉黄泉。

这还是好的结果，鬼神不见了，人死后还能凭借黄泉指引入轮回，他们偶尔抓到小鬼该超度也还是超度。但现在安安稳稳过了几个世纪，任谁都没有想到灵气复苏会就这么突然开始，没有一点征兆。

青瓷触碰到桌面发出钝响，王宥一杯茶递在嘴边徘徊许久终究还是放回到了桌面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背佝偻下来，哭丧着脸向尹青岚卖惨撒娇：“尹顾问，您知道的，现在工作不好做。”

“我二十岁进特控部，这么多年是您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王宥全然不复方才在视频会议里大吹特吹、信誓旦旦能保证华东地区安然的模样。

他眼睛红红鼻子也红，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冲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撒泼：“您一定要帮我，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找您，都不许去！”

这灵气复苏的消息已经在玄学界传开，特控部一边压着世家一边加紧时间张罗人手，到处都忙得团团转。

南边几个佛庙道观的师傅弟子也都在与附近特控部联系，准备迎接这突如其来的灵气复苏。其中各种复杂的人情纠葛和势力分配，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叫人头大。

“我帮你，怎么帮？”

尹青岚对王宥说话的语气倒是适应良好。她揉揉酸疼的手臂，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语气却很是平静：“我如今还能帮你什么？”

今天下午不过稍稍动些灵气，她那坏一半的灵骨便好似断掉一样疼。

而且要她说，如今灵气复苏最该担心的人是她才对。日子一天天过，灵气日渐充盈，有朝一日天地法则和漫天神佛再临六界，她这跳脱轮回之外的异数还不知要被如何清理。

尹青岚与王宥说了今日钓鱼时那些溺鬼，王宥面色越听越难看，整个人发散的怨气和那些溺鬼不相上下：“那片水库在一方灵泉上，看来是受到影响，我会叫人去查查看。最近那帮到处摆阵吸人气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