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苏浔的整个夏季都被罩在闷热里。
偶尔一场雨水倾洒,大地久逢甘霖,街边树枝随狂风摇动,次日清晨,路上还能看见吹断的树枝。
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在它身上下脚印。
树枝就这样孤零零地,无力地,躺在地上。
几番风雨,总算熬走了夏天。
树叶也熬成了憔悴的黄,微风一吹便再承受不住,自枝节脱落,铺满一地的枯黄。
入秋了。
蝉鸣不再,万物似乎都静了下来。
整个城市凋零了些。
同样凋零的,还有叶家。
书香世家,百年底蕴,在失去叶世期后已是强弩之末,十几年来一路低缓,这个夏天,终究是遭了一场致命的劫难。
人们提起叶家,总不免一顿惜叹。
多不容易的老太太啊,拉扯叶家这么多年,小儿子不仅不分忧,竟在外被骗背上巨债,把母亲气进了医院。
这下可好,如今的叶家,只剩两个刚满二十的孙辈。
董事长重病在床,邹经理携余款逃之夭夭,叶氏如今一盘散沙,人心惶惶。
两个小孩,还未真正踏入过社会,如何保住摇摇欲坠的叶家?
叶家的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资金链断裂,一直扛事的老太太病重,好多合作商一听说这些消息,掂量着叶家大势已去纷纷撤资,而长期与叶家为竞争对手的,譬如乔家,陆家,则忙着落井下石。
现如今,这一连串的事都落在叶初潇和叶均的头上。
叶均接管公司,但董事会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怎么会老实听一个连大学还未毕业的毛头小子的话。
明里客客气气推诿,许多事表示爱莫能助,暗地里三五抱成团忙着分蛋糕,巴不得叶家早早破产从中扒些好处。
这个公司是叶家几辈人的心血,更是奶奶十几年如一日的坚守。叶均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他们将溪禾御老宅做为资产抵押,向银行贷了款,公司勉强能运营着。
可合作商要么跑路要么被乔家拉去,当务之急只有找到新的合作商。
叶均每日在公司和学校来回跑。
叶初潇也会去公司帮帮忙,但她专业与金融相隔十万八千里,她再一次觉得无能为力,无奈的心酸涌上心头。
但幸好她学的画画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公司目前缺资金,旗下好多工厂工人下个月工资能否准时发放都成问题,为了给供暖公司筹备更多资金,她想到了卖画。
她在国外也卖出过几万英镑的作品,是通过与画廊合作。
这是拓宽作品推广与销售渠道很好的一个方式,虽然她在国内还未真正试过,但现下是她唯一的办法。
于是她收集苏浔各画廊的资料,联系了几家合适的,与其洽谈。
一开始很顺利,负责人看了她的作品都挺欣赏,他们很乐意扶持年轻画家,并表示愿意与叶初潇展开深入合作的意向。
可没过两天,联系过的画廊纷纷打来电话,无一不表示歉意,决定取消与叶初潇的合作,请她另择别处。
叶初潇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可无论她怎么问对方原因,对方要么支支吾吾含糊其词,要么就干脆一句话,你的作品与我们画廊风格有所出入。
这是她能在短时间帮公司筹点资金的唯一机会,不能这样放弃。
于是她跑到画廊里到处询问。
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叶均知道后,沉默了会儿,然后和她说,应该是叶家的对家在故意为难他们。
市场上,利益就那么多,叶家倒了,对于其它人来说皆大欢喜,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叶家有重生的迹象。
自然不会让叶初潇有筹钱的门路。
他们要叶家毫无翻身之地,可叶均和叶初潇就——
偏不如他们的意。
叶家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叶家,是祖辈们的积攒的心血。
银行抵押的贷款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叶均让叶初潇歇歇,说不用太焦虑,我们还有想办法的时间。
既然苏浔的画廊不行,那别的城市呢?
乔家那一路人总不能管到天南海北去。
可距离远的画廊需要她离开苏浔,多长时间不确定,奶奶还在医院,叶均还在孤身奋战,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和那些心机深沉的股东周旋——说不定那些人使的调虎离山之计,让她离开,先对付叶均。
于是她留在苏浔,在网上接了些插画,约画的活,能正常应付家里开销,卡里还有点积蓄,能维持奶奶的医药费。
说起奶奶,自手术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
本就是高血压多年患者,又受那么大的刺激,颅内出血引起了中风,能在手术后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