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折腾
武宣侯府位居上京内城西面,而大宝相寺则坐落上京外城东郊的半山腰上,先不计上山功夫,只论两地距离,单程也得五十里开外了。
时屿脑子里飞快计算,忽然耳畔痒痒,晏临玉不知何时欺近她,滚烫热意的吐息冲击她的耳廓,低声道:“表妹可是觉得为难?”
时屿在心里破口大骂。
她抬首定定的望着晏临玉,担忧道:“我这几日在院里养身,唯恐过了病气给表兄,竟不知表兄身有不适。表兄放心,我一定会为你采回晨露,只要表兄安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瞧瞧什么叫说话的艺术,她先点出她这几日没找晏临玉是怕过了病气给对方,不是故意躲人,深情人设不崩。再暗示自己身子刚好就愿意为了晏临玉受苦受累,深情人设再次加固。
果然险境能激发人无限潜力,她那张嘴以前哪有这么能叭叭,脑子也从来没转这么快。
两人四目相对,时屿眸光坚定,不闪不避,晏临玉眯了眯眼,少顷轻扯唇角:“表妹辛苦,劳烦表妹了。”
话落,晏临玉越过她大步离去。
时屿要了一捧豆子就狂奔马厩,静春紧跟在她身边,路上时屿三言两语道明缘由,见着小厮开口便问:“有没有温顺的母马?”
“马厩里有一匹。”身后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声音,时屿回头,见到来人有些意外。
“冯伯,你怎么会在这里?”
“侯爷关心表姑娘,特意叫老奴过来看顾。”冯伯边说话边从马厩最里面牵出一只枣红色母马。
时屿解开袋子,手心里倒出豆子喂马,与母马熟悉起来。
冯伯笑道:“老奴眼拙,从不知表姑娘还会骑马。”
时屿动作一顿,说到点子上了,她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过。但让她用两条腿跑去大宝相寺,晨露早蒸发了。
至于马车,晏临玉明摆着刁难她,怎么可能会让她坐马车。
时屿喂完豆子,给马儿顺了顺毛,朝管家抱拳,“还请冯伯指点一二。”
冯伯眼皮子一跳,表姑娘不会是现学…现骑……罢?
事实证明,冯伯的猜测成真。
清幽的侯府顿时迎来别样热闹,两刻钟后,时屿驾马冲出侯府时,后面跟了六名护卫,远远的还能听见冯伯的急声:“跟紧表姑娘,别伤着她,也别伤了路人…”
冯伯心里着急,看着被时屿落下后傻眼的静春,忍不住责怪:“表姑娘不会骑马,你怎么不提醒我。”
静春心说武宣侯存心刁难人,说了又能怎样。不得不说,静春此刻的思路完全被时屿引着走。
冯伯看着沉默不语的静春,气了个倒仰。
侯爷分明是看表姑娘一头冲去马厩,还以为表姑娘会骑马,才叫他跟过来帮着表姑娘挑选。
若知表姑娘不会骑马,他们定然备好马车将人送去大宝相寺,只是辛苦表姑娘登山采露。
这会儿侯爷恐怕都入宫了,再论其他也无用,只盼长风长盏几人跟好表姑娘,莫出事才好。
天色灰蒙蒙,除却坊间早市逐渐亮起灯火,街道上并无多少行人,时屿也松了口气,这会儿握着缰绳的手心早浸满了汗。
长风靠近她,“表姑娘,畜生不通灵性恐伤了您,还请表姑娘歇会儿,侯府马车随后就到。”
时屿摇摇头:“我心忧表兄,片刻也等不得。”
她一夹马腹,同侯府护卫再次拉开距离,长风见状立刻追上。
时屿余光瞥见长风跟来,收回视线。虽然晏临玉不做人,但凡事皆有双面性,借着采晨露之事,她光明正大学骑马,此刻街道人少,又有侯府护卫护着,她尽可放心大胆的骑行。
时屿坚信技多不压身,更遑论骑马这种逃命必备技能。
清晨的风还带着冷意,无情拍打在她的脸上,带着细细密密的疼,可她的心却是滚烫火热。
“驾——”
绿色的身影在如一尾游鱼,眨眼消失在街角,长风长盏等人心里一咯噔,也加快速度。
当天边出现一片朝气的日辉,一行人成功抵达大宝相寺山脚。
时屿下马时,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长风大惊:“表姑娘——”
“我佛慈悲,信女此来为求贵寺甘露,以解表兄困乏,还望佛祖保佑。”她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长风长盏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尴尬的看向别处,自然错过时屿起身时疼的龇牙咧嘴的神情。
原主是按照大家闺秀来养的,身形纤细,弱柳扶风。时屿这几日好吃好喝,虽养出了一点肉,但体质非一日能改。
冷不丁骑行半个时辰,她两条腿软的像面条。
时屿抬头仰望石阶,日光透过绿叶在青石上投下铜钱大小的光斑,光影里跳动的泥尘仿佛对她无声的嘲笑。
天杀的晏临玉,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