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好想吃水果。

不论是软玉一样的青提，还是玛瑙似的樱桃。

这个季节，能想到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独享半边西瓜，用勺子挖开红瓤，饱饮甜汁。

我啃着比“因放在裤子口袋忘拿而被洗衣机搅成囫囵一团的面巾纸”还干的面包棍浮想联翩。

已经整整一周了，度着类似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旅舍外风雨大作，挟带潮气的霉味混入鼻息，似乎还能闻到雷声电光里闪烁的火花焦香。不懈敲在屋脊的雨声盖过了雨伞滴水的沥沥声响，被疲累不堪的我用作了催眠曲。

即便暂时苟且，但只要还有得吃有处睡，生活的乐章就不会休止。

四号桌，是这儿了。

“打扰了。”我停住餐车，将瓷盘一一摆上木桌，“这是您点的年糕和冬阴功汤，抱歉，今天小店客人较多，让您久等了，这里为您送上一道免费的甜品。”

“嘁，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还做不做生意了！”看来在上菜之前，这几位天人唯一的消遣便是痛饮店里独家酿制的烈酒，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抱怨声中带有浓郁的酒气。

“诶诶，别对可爱的小姐生气嘛。”青蛙头模样的天人大概由于脸色是青绿的，分辨不出他醉酒的程度，“小姐，坐下来陪我们喝一杯吧。”

我维持浅笑，礼貌拒绝：“非常抱歉哦，客人们，店里有规定，工作期间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去帮你跟老板娘说，她不会不同意。”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其他桌的餐点要送……”

话音未落，老板娘将我拉到柜台边，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

“小远，他们是外星来的富商，最近打算出钱投资我们的饭店……拜托你了，就跟他们喝一杯吧，今天的工资我给你双倍、三倍好不好？”

我看着自我入店以来就相当照顾我的老板娘，迟疑地点了点头。

缓步踱回桌前，我端起酒杯，对天人们说了几句祝祷的客套话，仰头一饮而尽。

强人所难后得偿所愿的恶意笑声此起彼落，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因热气蒸熏及烈酒烧灼而逐渐发烫，强忍不适同他们作别：“酒我已经喝过，就先离开了，还望诸位大人慢用。”

“诶，别着急走嘛！”抽身时，席上那位青蛙头天人不由分说地拽住我的胳臂。

我躲开另一位天人顺势想揽在我腰际的动作后，用力将青蛙头冒犯的手挥开，沉声冷眼道：“放尊重一点！”

推拒间，一记耳光落下来。

“少给脸不要脸了！”

我被抽得踉跄地后撤了几步，扶着沙发椅靠脑袋发懵。

“没钱还破讲究什么自尊，看你打扮得这么寒酸，早晚也是出来卖的命，跟了咱让老子们玩几天，包你吃香喝辣住行无忧。”青蛙头刷地掏出一沓纸币，朝我面门撒来，“怎么样，心动得想哭了吧？”

钞票纷扬而下，像降了一场花雨，我清醒过来，俯下身一张张拾起散落的大钞。

青蛙头见状，一双大眼珠不怀好意地滚动着，猥琐的笑容快要咧到耳根。

在他再次伸手前，我先发制人，一膝盖顶在他腹下，舂年糕似的奋力抬腿，力图碾到对方鸡飞蛋打，并将一摞钞票揉成硕大的纸团塞进他口中。

事发突然，加上我气势汹汹，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我。倒是送外卖归来的老板中止了这场闹剧，“住手！何念远你在干什么，自己不要命了还要搭上别人的饭碗吗？！”

同桌的天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出手，牢牢制住我。

“客人，您没事吧！”店主赶忙蹲身，慌乱地帮青蛙头抠出快被口水沤烂的纸团。

青蛙头倒地哀嚎，双腿夹紧，青绿的面庞因痛苦不堪而泛上浑浊的蓝紫色，只听他用尽全力从喉间发出一声怒吼：“妈、妈的，快给老子废了她！！”

我被困在不透风的包围里，眼见一只酒瓶被人高高举起，若带万钧之力怒坠破空，悍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