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展

慕虎最常给宋听发的信息就是：晚上在你家吃饭。

他会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她家门口，礼貌地按响门铃。

每次宋听都会先问：“谁啊？”

他倚在门旁淡淡道，“外卖……”

看着她吃着自己做的菜满足的样子，慕虎会向后靠着椅背歪头细细地看她，然后淡淡道，“你说的居然是真的。”

宋听从饭碗里抬起头，“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有句话说，拴住一个人的胃，就拴住她的心。

宋听说。

-

宋听的布展是她的秘密。

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全部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开展前一天晚上，在跳海，宋听抓着酒杯，心中无限忐忑。

“宋听，紧张什么？听说你第一天的票一抢而空？”苏子鑫调侃道，希望能缓解她的紧张。

筹备了半年多，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正式地面对市场，是被接纳还是被批驳，她心里清楚，两种极端，一个未知数。

“是啊，听姐，明天我去给你撑场子，怕什么？”红毛也为她缓解道。

赵紫昕从他身后绕过来，“打住打住，张炎，人家艺术展，观众是去欣赏的，你以为表演呢？”

宋听笑了笑，“谢谢你们。”

“诶，你这个展叫什么名字？”紫昕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

“贰柒壹拾肆。”宋听淡然回答。

2x7=14。

这是她为楚生作的展，两人相爱的七年，两段人生中一共十四年的时间，是纪念，亦是道别。

周遭，四下沉默。

这是宋听为楚生准备的展啊。

“你希望他看到吗？”低头沉思良久，苏子鑫屏住呼吸，抬头道。

回视他的双眼，宋听没有躲闪，思索片刻，“嗯。”

四周只听得见深呼吸声。

宋听轻声道，“我希望他能到场，这场我对他的道别。”

有些屏不住的情绪忽然席卷她的眼鼻，宋听由平静突然变得慌乱，起身大步跑了出去。

略带凉意的街道里，宋听失神游走着，不知去向是哪里，擦身而过的是一个个陌生人，一间间陌生的橱窗。

忽然，宋听在一个橱窗前停下脚步。

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梁争，坐在距离跳海两条马路的另一家小酒馆里。

二人对视之下，一个失神，一个慌张。

宋听抬脚走了进去，犹疑地坐在梁争对面，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用过的空酒杯。

“怎么在这儿？”她问。

梁争没回答，要来一只新的酒杯。

宋听倒满酒，指着另一只酒杯，“和……”

“文轩。”梁争抢答。

宋听迟疑地点点头，“吵架了？”

想到之前文轩喝醉酒后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话，她猜得到在他们这段婚姻中，他们都不快乐。

梁争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低头喝着酒。

“明天会去看你的展。”良久，他开口道。

宋听点头。

“宋听。”

“嗯？”

“你会吃回头草吗？”

宋听感到奇怪，缓缓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梁争喝了很多酒。

“已经走过的风景，是回不去的。”她喝尽杯里的龙舌兰。

梁争低声笑了笑，“也许你一直停驻在那儿，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听罢他的话，宋听扭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匆匆过客、车马和渐渐被原处高楼掩盖的月色，停顿后，她淡淡道，“人停下，风景也会走的。”

“你走了吗。”梁争默默问。

“我不知道，”宋听转过头看他，“但我看到了更好的风景。”

喝光了这瓶龙舌兰，宋听起身要离开，梁争摇晃着也站起来，在她身后，他忽然大声叫住她：“宋听。”

“嗯？”宋听回身看他，一手扶着椅背。

“……没事。”梁争今晚很奇怪，宋听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潜海】

宋听走后，从酒吧吧台后，楚生拿着一只酒杯缓缓回到她刚才坐的座位上。

他晒黑了，面庞更消瘦了些，拿起她的酒杯，在手里端详片刻。

“她，还好吗。”楚生问道。

“嗯。”

“和慕虎在一起后。”梁争又补充道。

你刚离开的时候，她很不好。

楚生低垂下头，凌厉的双眼中目光暗淡，椅子上留下的是陌生的清香，杯壁的温度是陌生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