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调侃归调侃，越如练心里非常清楚，大夫人看似是在一本正经地扯屁，实际是在用屁话警告她。

“越二小姐”，是揶揄越如练不是本该嫁来的越家小姐，越家嫁个不受宠的所谓“大小姐”，他们娶完了嫌弃很正常；

楚皓然是四伯、她是弟媳，他俩在山城已有的关系只是“流言”，楚皓然虽然和她成了亲，但也只是一枚未婚的小郎君啊。

表面上说这楚皓然性格顽劣，自己做母亲会好好管教，实则又拿自己作为他娘还是主母的身份来施压，还提醒越如练在荆川城孤立无援，楚家甚至不用和她打招呼，也不用征求她的意见，想怎么安排她她都得乖乖接受。

比如和离家在外九年，不知何时归家的楚老五结婚。

越如练内心对大夫人颠倒黑白的技术赞叹不已。

此等境界，简直炉火纯青、浑洒自如、出神入化、畜生不如！

而在现实中，越如练垂着头，唉声叹气个不停，一副泫然泪泣的可怜模样。

先扭着手帕，表现出新妇被弃的痛彻心扉，一会儿远眺窗外深绿茂密的梧桐树，再深深看一眼大夫人，眸中的光亮逐渐熄灭，上嘴唇烫下嘴唇一样张了闭、闭了张，声线适当颤抖。

“如练终究是与皓然无缘……既然如此，如练以后可在侯府见到皓然，可唤夫人一声娘，仅是如此便满足了，绝不会……（哽咽）绝不会在他人面前提起我与皓然往事……”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刘姥姥看了都落泪。

大夫人本来预备启动打发楚皓然那些难缠情人的战斗模式，为了楚皓然能稳妥地推却这桩已成的婚事，甚至公然打自己的脸，费劲巴拉在府里散布楚皓然替弟接亲的谣言，目的就是让越如练别再死缠烂打了。

看看清楚，楚皓然不爱你了，视你如敝履，也不在乎曾经“拜天地拜高堂入洞房”的你啊，成为自己的弟媳呢！

大夫人以为，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所爱之人这种程度的羞辱。

高门贵妇显然没见识过市井村妇的强大心理素质。

大夫人实在没想到，越如练居然是个无比痴情的丫头，一片真心，一往情深，喜欢自己不争气的小儿子，竟然喜欢到了这种地步。

大夫人很感动，大夫人用帕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递给越如练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如练果真是个好孩子。既然如此，这个东西一定要服下，今日的谈话也切勿向他人提起。”

越如练接过瓶子，打开轻嗅，细眉一挑。

小娃儿嗝屁药。

这母子俩的龌龊程度，真是难分伯仲。

越如练啧啧称奇，心里却对此深感满意。

楚皓然母子如果不那么龌龊才会让她烦恼呢，果不其然，是她多虑了啊。

刚成亲的时楚皓然沉浸在角色扮演里，天天黏着越如练，一口一个“亲亲娘子小蜜饯儿”，叫得她鸡皮疙瘩掉地上，工程量足够脚趾抠出一座“鸡皮宫殿”。

以至于有几个瞬间，越如练隐约萌生出了“楚皓然该不会真的喜欢我了吧”的错觉。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楚皓然这个浪荡公子结了婚有了老婆，像传说中“浪子回头”、“放下屠刀”的男人转性了，那她就真得委身侯府，一直装成个乖巧听话的“四少夫人”了。

……那多累人啊。

万幸的是，越如练的眼光一向很好，这次同样没看错人。

狗改不了吃大变，人改不了拉大变，渣男改不了沾花惹草和吃、大、变。

来荆川的半途，楚皓然已经和越家的小丫鬟芳竹勾搭上了，可惜，他们以为越如练不知情。

想到这，越如练为了忍住笑意深吸了一大口气，那眼泪说来就来。

她握着白瓷瓶的手颤颤巍巍，嘴角抿出自尊倔强的弧度：

“如练……谨遵夫人教诲……”

演技之精湛，素养之强大，效果之逼真，令弹幕叹为观止，直呼：

[练宝！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尽管越如练也很想把瓷瓶子摔向大夫人保养得体的贵妇脸，但没办法，楚侯府的丫鬟都知道，大夫人是楚家最不好惹的角色。

上届宅斗冠军可不是盖的，绥平候现在不在府中，楚家绝大部分事宜都由这位主母一手掌控，吃穿用度社交大事，方方面面都拥有绝对的最高话语权。

不该得罪的人不能得罪，这是亘古不变的保命箴言。

离开大夫人的院子时，越如练扶着那棵梧桐，往大夫人的花窗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楚家的屋檐们可千万结实点。该塌就塌，别塌到她身上就好了，要不掀了整座侯府，大家一起成为落鸡汤。

谁也别想笑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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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四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