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人

一

我是府里的四小姐，我家以前是个大家族，内院不少有夫人姨姨为了一个男人闹得死去活来，我大姐，已经出嫁到一个更大的家族里，我二姐掌管院内事务，我三姐是肚子里有洋墨水的，当初她姨娘以救命之恩要我爹爹送我三姐去国外留学。如今是爹爹60大寿，听说三姐要回来了...

我正要送些东西去，一瞥墙上坐着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她装扮奇怪，好看，但是绝对不受嬷嬷们的喜欢她问我，要不要去外面看看

我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

“我不能走，我还得留下来帮二姐管理府中事务”

我是向往的，从小到大，我只望着高高的四角墙，守着死的规矩，人也在内院的争斗里麻木了。我的姨娘走得早，姨娘们都是走得早，小妾的死活都是没人管的。那年我几岁不到，接触也很少，对母亲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很多感情。父亲，他更没有感情，他只在乎我那些嫡哥哥们...想着，我更羡慕别人口中那个喝过洋墨水的三姐了，她一定见过很多地方了吧...我有些难过，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及笄，再不就，就要嫁人，家里人就要像大姐那样一辈子困在大宅子里，尝遍悲欢离合之苦...不，我不想嫁人。

这时，那女子叫我，向我伸出了手，阳光照眼，我也慢慢伸出了手...

二

“亲爱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听你说这是西洋流行的话语。

我羡慕你自小不必循规蹈矩，像那书里追逐的飞蝶，永远纷飞的红叶。深闺冷寂，你带来唯一的生气。我自知庭院深深，留不住你，但那年你为我描的柳叶眉，还欠我一笔。

①陈家是官僚名门之家，陈老爷是洋务派里的中砥，而陈小姐是陈老爷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嫡出的女儿。陈小姐自幼被宠养着长大，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陈小姐六岁那年随着小舅舅去了美国，再回国时已是十年之后。

②而她呢，出身小门小户，因生得有几分姿色，三年前被陈老爷瞧中纳为贱妾，在深深后宅当着最寻常的娇妾。陈小姐回国时，大家都很高兴，死气沉沉的陈宅难得有几分鲜活热闹。

③她莫名也很高兴，即使以她的卑贱，只能呆在一间小小的屋里，是见不到陈小姐的。但见到大家都高兴，对自己也少了几分苛刻，她便也觉得这是大大的好事，也该高兴的。

④她在后宅，也听闻了许多关于陈小姐的事。听说洋务运动失败，陈老爷郁结于心，见了陈小姐很是开颜。但又不知怎么，陈小姐又惹恼了陈老爷，陈老爷舍不得责骂，只是禁了陈小姐几日足。也是这几日，她第一次见到陈小姐。

“可能就差了这么一笔，你像飞向天空四处走走停停的鸟儿，四周都是没见过的稀奇物件，我像留在老房的红砖，只能年复一年的看着庭院里的树叶从翠色到金黄＂

那是万水千山的远，那是咫尺之遥的近

“我不过是旧时代的遗落的物件…我亲爱的大小姐，带我走吧，我想逃离这里。”

“可是我脚疼，我好疼…亲爱的大小姐…我的小脚好疼…我跟不上你了…”

“大小姐，向前走吧…不用管我…终是我负了你…”她好像是落红中的牡丹，经不住府邸的落败，她又是那昔阳的玫瑰，带着无数的朝气

我只不过是旧社会的遗骸，你却是新兴的光辉，牡丹与玫瑰，同在这阴暗的泥土里生存，但深宅隔着的是那时无尽的愁思……逃不出的旧时代。

可我那三寸金莲，又怎得逃出这四方大院

她在府内，她在府外，似乎只有一墙之隔，但也好像不止只是一面墙而已，却将她永远藏于深府中，留在了旧社会。只是一面墙而已，但只因她跨出去了，就成了那只自由的蝴蝶，飞向了新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