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辞职

“香蕉是全球约五亿人口的主粮，我国是世界第二大香蕉生产国，同时也是第二大香蕉消费国。广东以每年数百万吨的体量，成为我国香蕉生产的核心产区，形成了高州香蕉、东莞麻涌香蕉、南沙香蕉等大批知名品牌。同时，一个严重的问题也日益显现，香蕉的枯萎病大行其道，导致香蕉越来越少，五十年后，香蕉有消失的可能。”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不到一百人的宴会厅响起，台上演讲的院士稍作停顿后，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演讲。

手机铃声而已，又不是地震海啸，宴会厅里没有丝毫波动。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孙钰清皱了皱眉头，她微微侧脸，向手机铃响的方向扫过去，手机的主人很识趣，很快关闭了声音的来源，孙钰清没有发现可疑对象，却在中间靠走廊的位置发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记忆中的那张脸已经模糊不清了，一刹那间的恍惚，孙钰清调整了下坐姿，可能看错了，只是有点点相似而已。几秒钟过去后，孙钰清仍是没耐得住好奇心，鬼使神差地又微微侧头扫过去，这次却是连他的侧脸都看不见了，中间有个“地中海”挺直了背，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罢了，茫茫人海，匆匆过客罢了，孙钰清收回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院士的演讲上。

演讲结束时，宴会厅只剩一半的人了，院士后面的理论讲得很深奥，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恐怕很难听懂，但是专业人士孙钰清也没找到问题的答案。世界级难题，不是听几场专业的讲座就能找到解决方法。

孙钰清心事重重地往电梯处走，电梯门口围满了人，她毫不迟疑地改道走扶梯。实验还没有结果，数据还没有证实，论文还没有完成，孙钰清整个人都处于一团混沌之中。

回到农科院后，孙钰清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眼睛，发了一会呆，然后打开文件夹对比几组最新的实验数据。

“我辞职了。”张焕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一脸的云淡风轻。

“辞职了？”孙钰清重复了一遍，相比错愕，更多的是惋惜。

“嗯。”张焕新故作轻松地说：“也没什么稀奇嘛，做我们这行，转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喜欢和农业打交道？”

孙钰清抬头看着他，一时语塞。

张焕新双手举起连忙改口道：“我收回最后一句，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比如，眼前这位大才女。”

“你也喜欢。”孙钰清有点不悦。她想起第一天来这里报到时，张焕新神采飞扬地对她说：“干这行是很累很脏的活，女生干这行不容易啊，你是妥妥的女中豪杰，让我们一起为三农问题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我现在不喜欢了。”张焕新眼神躲闪，他压低声音道：“干这行前途渺茫，我总得另谋出路，人嘛，总有一天会在温饱面前低头。”

孙钰清心里一阵难受，喉咙堵得慌，她是华南农业大学的研究生，刚毕业那会是运气好，考上了事业编，张焕新是本科毕业，在这里虽然只是个普通聘员，可在工作上，他的满腔热情大家是有目共睹。

“不能再等一等吗？说不定今年就有指标了。”孙钰清试着挽留。

张焕新无奈摇头，“房价太高，我还是回二线城市发展比较好。”

“一定得回去吗？”孙钰清不死心地问。

张焕新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父母在老家给我相中了一个女孩，她在本地工作，她不愿出来，那就只好我回去，如无意外，我们会结婚，生子。”

原来如此，孙钰清识时务地说：“既然如此，我祝福你，想好回去做什么了吗？”

“放心吧，怎么说也是暨大毕业，回去做个高中老师没问题吧，再不济，初学老师？小学老师？我回本地，总不会饿死。”

孙钰清没有接话，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张焕新盯着孙钰清愣神，他不确定，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还是假装不知道？是自己太优柔寡断，没有表现得太直白？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以她的性格，捅破了那层纸，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或者自己就是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给不了她美好的生活，害怕耽误她的大好前程。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不明所以的孙钰清摸了摸自己的脸。

“哦，没有。”张焕新失落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的心思，终究只能烂在肚子里。

“什么时候走？”

“一个月后。”

“这么快？”

他没有继续她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也抓紧吧，二十八的姑娘了，再不嫁，就成半老徐娘了。”

孙钰清盖上文件夹，甩给他一个锋利的眼神，“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我才工作几年，急什么？再说了，我还没有大展宏图呢，不着急。”

张焕新欲言又止，他何尝不想这样，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坚持自己的理想，不向现实妥协，成就一番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