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唳
“这样...只会是重蹈覆辙。”
他太笃定,让纪黎忍不住心生疑惑,“你这么做,或多或少定会惹来皇上猜忌的。”
纪云山被削了兵权,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一世更早有此一遭,其实也是好事。
若是功高震主,只会带来绵无尽头的忌惮之心。
想到前世的徐家的贪赃案,她淡淡问道:“皇上最恨私结党羽,即使我父亲被削了权利,他仍旧是塞北说一不二的大将军,你这般行事,不怕才得来的圣宠跑了吗?”
人们不会过多关注一个被打压的臣子,只会看热闹,更甚者,还会意图落井下石。
她不明白为何谢允丞此时要做出这种类似于递橄榄枝的行径。
“你这么做...”并不划算。
对面的人掀起眼皮看向她,举止得体,仿佛昨夜眸底隐带疯狂之色的人不是他一般。
眼风瞟到她鬓发间的碧玉簪子,再度顿了下,“不是因为纪将军,是因为你。”
“阿黎,我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他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些可以被轻易感知到的认真。
纪黎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了,紧紧咬着下唇没答话。
她从未想过,这样谦卑的姿态会出现在谢允丞身上。
他似乎如他所言,真的退了几步。
那是她先前所最希望的。
只是...
他们之间,本就有着千丈万丈的距离。
“殿下才貌双全,身份尊贵。”她垂下眼睫,语气恭敬,“灵妃娘娘定会为殿下择一名门闺秀,相伴左右。”两人之间的价值观念完全相悖,她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再度陷入这种余地。
“纪黎,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要继续增加筹码,“宫宴上,父皇会为我赐婚,我是...想,想让你当我的皇子妃。”
他说话时隐隐显露出些商人间的谈判模式,在此刻,并不适用。
施恩的语气说想要娶她当皇子妃,也并不能打动对面人的心。
今时今日,再拘泥于此就显得讨人厌了。
“臣女愚钝,实在不知殿下想听什么。”她盈盈一拜,“若是无事,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那么默默凝视着纪黎。
那抹缱绻的情意被隐藏在深深眸光里,无人可以窥见。
见她如此,轻轻笑了声。
纪黎只觉得这种让人浑身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一下子便将她包裹起来。
犹豫几息,还是开口问,“殿下,你这么肯定...莫不是有了什么别的路子?”她心底有个猜测。
只是这猜想过于大逆不道。
想到前世他登基后的雷霆手段和手下人那些神出鬼没的行踪,放轻了声音。“你...”
前世,两人亦有这般议事。
纪黎早就察觉到他微妙而暧昧的态度,故而自然又大胆。
谢允丞听了。却倏地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陛下近些日子夜观天象,召了仙师入宫的事吧。”
这是近两个月京中议论的大事,每每传回边塞的消息里也常常提及,她当然知晓。
“年事已高,自然会寻求这些。”
崇安帝渴望权利,为了留住手中的权势,自然也会渴求长生。
他老了,可他的儿子还年轻。
纪黎望着谢允丞笑意盈盈的眼,愣了一瞬。
半晌,有些惊诧地抬眼望他。
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怎么会有人半真半假地就拱手亮出底线在何处,还这么坦然地展示给她看。
这想法太过于大逆不道,一时让她有些不敢出声。
可男人面上的肯定神情做不得假。
事实如此。
“...他们是你的人?”她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么做...?!”
“阿黎,这便是我的诚意。”他淡淡地截住了她的话头,视线紧紧锁着,“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这一次,我从未瞒着你什么。”
明明是想要做交易,说出的话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所以,你也别拒绝我,好吗?”他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眨眼间便又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纪黎迟疑了两下,没第一时间躲开,心底思绪冗杂。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知到,谢允丞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即使是退步的谈判,甚至隐隐带点祈求的意味,他却依旧能站在有利的地域。
她甚至不清楚还有多少是她所不知晓的。
谢允丞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就代表他并不怕。
或者是,他觉得她不会说出去。
也是,比发疯,她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