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三)
兄弟二人的头上,眼前人只怕是没听过他疾风寨的名号,向来都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官道也敢劫,方圆几十里谁人不惧。
胡一刀也黑了脸色,心火一横,咬牙切齿地思忖,直接拿下这人再问出财宝的下落也是一样。
身后纷纷起了刀兵声,胡六狠啐一口,当即自身后抽出捆溜光水滑的骨鞭,一马当先,要给黑衣人点颜色瞧瞧。
他那骨鞭本是以铁索串了雄虎脊骨所做,跟随其十年之久,平素就爱拿出来把玩,磨得是溜光水滑。抽人一鞭,皮开肉绽可见白骨,比寻常皮鞭、铁鞭之类厉害许多,且弯曲有度也是直接勒死人极为趁手的兵器。
胡六握着鞭子得意地扬了扬,一鞭子甩在地上,罡风破空。
帘帐中的黑衣人并未畏惧,回过目光,却见伏躺着的如鸢背上正好有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似鱼被剖了腹,连衣衫都抽得破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先前如鸢与这帮贼人交手时,没成想胡六这尖嘴猴腮的腌臜货使的是这般歹毒的东西,一个不防抽得她后背皮开肉绽,当时便险些疼晕过去。
黑衣人的眼底不觉沉了沉。
胡六见他不动,以为他是怕了,见状笑道:“你若现下出来认错,跪在地上给我们哥几个磕个头,倒也还来得及。”
若眼前人能认个怂,他或许能放他一马,当然,只是或许。
黑衣人尚未回应,却察觉自己的衣袖忽地被人拽紧。
他斜过目光,才见如鸢不知何时醒转了过来。
按理说如鸢都昏去了半晌,本不该醒。
但她一路疲于奔命,无时无刻不都绷紧了精神,纵然昏过去半晌,紧绷的身体却仿佛感受到犹未脱离险境,耳旁胡六闹出的动静声让她忽地心悸,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同时瞥见跟前一道人影。
好像这便是她方才抱住的“石台”。
她犹不大能睁开眼,只是迷蒙中仿佛看见一道晃人的冷光,赶紧拉住了黑衣人,“壮士,你不知那鞭子的厉害,那抽人一鞭可疼了!”说着指了指自己后背,她先前已经极其倒霉地挨过一鞭子了。
纵然还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但她得先示意他不要中胡六的圈套,被其故意激怒。
可她哪里看到,黑衣人静静打量她的目光中明显有几分哂谑,那分明是在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眼神。
胡一刀也看到如鸢已经醒转,他没想到这小白脸竟还真跟这黑衣人搭上线,不过也没有用,今天他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他宰一双。
胡六也是一般心境,看见如鸢将死的样子便心生痛快,又望向黑衣人:“如何?怕了就赶紧过来!”
他得意地又挥了挥鞭子,身边人也跟着讥笑两声。
帘帐之中,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哂笑,黑衣人径直从如鸢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并不在意她的提醒。
“你他娘的!”
胡六勃然大怒,再不迟疑,一鞭子毒绝狠辣地抽了过来。
这一鞭子来得极快,只听见破空之音,连视线都尚且模糊不清的如鸢哪里来得及提醒黑衣人,可跟前的身影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
恍惚中,她没有听见料想之中啪的一声,但纵然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也教她一霎骇然。
骇然的实则不止她一个,台下胡一刀跟胡六都愣了眼。
周围人俱都不曾想到,黑衣人竟坐在榻上不动如钟,越过帘帐徒手接住了胡六使尽全力甩来的鞭子。
不仅如此,反将那骇人的骨鞭紧攥在手中。
皮未开,肉也未绽。
如鸢原本已经骇得翘起的头颅倏忽软绵绵地倒在榻上,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再两眼发黑。
而鞭子那头的胡六还来不及惊惧,黑衣人忽地冷笑,一把握住骨鞭将他连人带鞭地拉过。
瞬息间他下了榻,黑革金丝靴踏地,高阔的身影长身鹤立,扫视着众人。
胡六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旁人骇然的同时,滑过黑衣人的面容,胡一刀倒也微微惊异了一把。
那张脸,便是连他这样的腌臜粗人都觉其当真是堪称俊美,
一双黑眸如点漆,沉沉地盯着他,静似平湖,泛不起任何波澜,又如深渊,似能一眼瞧到人心底里去。
尤其是回转过来看向胡六的时候,竟教他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没等胡六反应,黑衣人冲他蓦地一笑。
紧跟着旁人甚而未看清楚,胡六就被一脚踢飞,整个人生生撞上石壁又掉下,呜咽着一声惨叫后喷出一滩浓稠的鲜血,似入了油锅的河虾,卧在地上当即缩成一团。
整个过程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黑衣人不屑那歹毒的鞭子,踢完后顺手就扔在地上,显得颇为嘲讽。
“二弟!”
“二当家!”
疾风寨一圈人仓惶又惊骇地围了上去,黑衣人却好整以暇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