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喑啼风雨晦(十三)
昆玦一把,早已愣出神到九霄云外的昆玦方才回拢视线。
他怔然一瞬看着如鸢跟沈清寒,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垂首间顿了片刻,深吸一气,终于缓缓地恢复了常态,只凝眸处,犹深看了孟姝烟一眼。
见他目光终于沉定,虽还没恢复到素常那般疏冷淡漠的样子,如鸢心中只叹,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一见美人就变成这样。
坐下后,孟姝烟也同沈清寒寒暄了几句,又回过头来问向如鸢:“楚姑娘今日登门我实在高兴,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姑娘的朋友吧?”
如鸢本想同她介绍说这就是从前她跟她提过的得了隐疾的大哥,不过想了想,又得再同沈清寒说明,有些费工夫,想着还是待会儿私下再告诉她,便道:“这位是我家公子,楚长庚。”
她红着脸讪讪笑了笑,原本专程带来见她那句再也说不出来。
孟姝烟落落大方,已经略过方才的事,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笑着同昆玦见礼:“姝烟见过长庚公子。”
“姝烟?”
昆玦眼眸微狭,犹定定地看着她,神情疑惑,若有所思。
这见礼的方式......孟姝烟又是一怔。
如鸢蹙着眉又狠狠掐他一把,当即咬耳道:“我知姝烟姑娘生得天姿国色,可公子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吧!公子你听我的,咱们好歹是出来混的,多少给自己留点颜面,好吗?”
沈清寒也看出如鸢的尴尬,也解围道:“姝烟姑娘盛名在外,遍元安几乎人人知晓,想必长庚公子也是因此才识得姝烟姑娘的吧。”
他这话颇为体贴周到,原本在他眼里,且按理说,似昆玦这般的人不该只因见了孟姝烟一面就这般失态才对。
如鸢感激地冲他笑笑,昆玦却犹一脸神出,并不言语,而孟姝烟心里只松了口气地承下这番话,礼数周到地同昆玦点点头便罢了。
“说来上回与楚姑娘一别,便一直再未相见,姝烟心中挂念得紧。未成想今日忽又相逢,委实是惊喜,此番且还带了二位公子一同前来,楚姑娘可是专程来瞧我的?”
话头一转,孟姝烟自然而然地避开昆玦的目光,娇俏地同着如鸢寒暄说笑。
如鸢见她并没有在意昆玦的失态,十分感激,使劲点点头,眼神清亮,“去岁一别,半年不见,着实是记挂着姝烟姑娘你,既想答谢你此前相助,也想看看你如今可安好。”
“我自是好的,也一直念着......你可还好。”
孟姝烟一笑动人,神情温婉。
又一阵寒暄,三人凑在一块儿说了会儿子话,如鸢不敢让昆玦搭腔,只怕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姝烟看个不停,会一口把人家给吃了。
孟姝烟虽也自觉地与昆玦并不搭话,但也从始自终都对他温婉含笑,礼数已经甚为周到。
昆玦默不作声,他沉默地一直听着三人说话,又听到些如鸢从不曾同他讲过的事,便如她同萧云淮他们在一起说笑时的那样,只是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心神恍惚。
说到二人此番前来云鹤楼既为了看她,也为了续上回的约,孟姝烟便一边让人着手准备席面,一边趁兴又道她最近正好得了失传已久的琵琶古曲,正愁无人鉴赏,不想如鸢三人便来了,却是正好。
这种风雅之事沈清寒自是应下,如鸢也欢喜地点点头,她还从不曾听过孟姝烟弹曲。
她趁隙侧过头去看了看昆玦,好在他现下脸色好了许多,神情也恢复如常。
很快,下人抱来一只桐花紫檀琵琶,孟姝烟起身携着琵琶盈步生辉地于凳子上一坐,尚未开始弹奏,纤葱十指轻抚丝弦,愈见她明眸皓腕,玉颈颀长。
晚风忽掠,帘纱微微拂动,她一身裙裳也摇曳生姿,烛火映照之下,愈显得我见犹怜。
世间便是有人如此,光是坐在那里,便这般好看。
如鸢都看得出神。
万事俱备,孟姝烟微微低垂眼眸,指虽未动,曲已于心中先成,犹作拟歌先敛欲笑还颦之态,叫旁人心神随之牵动。
昆玦也凝神看她,扑朔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看着眼前一幕,他眼底忽而凝滞。
没有征兆,倏忽一声弹拨声起,似耳边蓦地划过一道深山幽涧,随后十指续续,似溪水长流,叫整个喧嚣热闹的元安都为之沉静。
待凝噎到深处,又陡转玉瓶迸裂,水花溅落,直至江河奔涌,如泣如诉,到最后云开月明,江阔潮平。
一曲终了,教人回味无穷,便是如鸢这个向来不懂风雅的,也觉动人心弦。
沈清寒更是连连称赞,满脸恍惚,沉浸在妙音中无法自拔,意犹未尽地问:“姝烟姑娘所弹此曲甚妙,恍若天音,在下此前从未听闻这首曲子,却不知此曲是个什么名字?”
孟姝烟缓缓放低手里的琵琶,盈盈含笑:“此曲名为《霜月吟》,是姝烟不久前刚得的古曲,听闻是一音律大家所作。此曲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