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喑啼风雨晦(三十一)
恨意尤甚。
“你我都是生在天家,本没有什么不同。自幼时起,几位皇子里众人都说我天资聪颖自小稳重,将来定然能当大任,可是自从有了你,父皇却说你天资更胜,他看你的眼光都跟看我和别的皇子不同,小时候连他最为珍视的钟灵阁都时常带你出入,甚至任由你留在钟灵阁里嬉戏玩耍!”
“钟灵阁是什么地方?那是他存放四海五洲天下珍奇异宝于一处的地方,他何其珍视!平时连他身边的郑公公都不可随意乱动,可你却能随意出入,你可知我出生到如今二十八年里连钟灵阁的大门都没踏入过一步,连那暗阁长什么模样门槛有多高都不曾瞧见?!”
萧云澂戟指怒目,勃然倾吐,风流无限的眼眸如长夜,冷冽清寂,凝结着深渊般的恨。
萧云淮英气横流的眉眼也顿了顿,倏忽间似明白了什么,眸光却愈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云澂敏锐地瞥见他眼底的疑惑,却冷笑,既然眼前人这么想要知道为什么,那么他告诉他也不是不行,嘴角轻勾又道:“的确,如你所言,我比你更有根基和势力,可是纵然如此,纵然皇后无所出,纵然宫里没有嫡长子,却还有越王这个庶长子,光是长子的身份就已经叫他压在我前头!”
“曾经我也以为父皇是想在我跟越王里面选一个,所以我费尽心机地去与越王争与越王斗,想要他看见我胜过越王百倍,纵然父皇这么多年来迟迟不立储位,我想他大抵是安于我与越王制衡的局面,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我知道!”
“我以为他始终是在考量,就等着看我们哪一边先露出致命的错处,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选我或是越王,你才是他心里真正钟意的太子人选,这么多年他迟迟不立储君,等的就是你慢慢历练!”
纵然这些话听来仿佛是萧云澂心底深处的倾吐,萧云淮也觉好笑,额上瞬息暴起青筋,脱口嘶喝:“你简直走火入魔!我与父皇多年不睦,朝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当年容贵妃以皇后滑胎之事构陷我母妃,害得她跟父皇断了情义,父皇怪罪我母妃竟然敢伤害他最为心爱的贵妃,然那本就是污蔑之事,叫我母妃如何认罪?”
“父皇却从未替她认真查证洗刷冤屈,我母妃不得清白,一怒之下自请搬去了最为偏远的昭阳宫,不似冷宫胜似冷宫,在宫中受尽折辱恍若幽魂,如此多年!而我与父皇之间也再无新人,从此再没去过钟灵阁。”
“不仅如此,父皇自那以后便看我不顺,十三岁时就让我随军出征,我年纪刚到十七,他就立马替我建牙开府,就是为了将我赶出宫去,随后我远至塞外,常年不归。数年的冷落,他与我鲜少有话可言!莫说是悉心教导承欢膝下,我连年与他面都不相见,我递去问安的折子他也从来未回!”
“你还在学堂里谈论家国天下的时候,我却在边陲风吹日晒镇守边关,除却公事从未得他一句过问,你与他尚且是父子,我与他却只剩君臣!如此境况如此差别,为了夺得嫡位,你简直什么理由都说得出来!”
一番话紧接着一番话驳斥过去,仿佛一把刀与一把剑在冷冽的空中相遇又挥舞,寒光闪过人面,让人听到清晰凛冽的交锋声。
萧云淮亦深深冷笑,眉眼间刮过几许寒风。
顿了顿,萧云澂听完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一直沉着地深看着他,回以一声冷笑,语气却骤然平和:“你以为,就算如此,父皇他心里真的没有你们母子吗?”
“生在天家皇室,你就该有觉悟,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表于言,心里有,或没有,都不必非要在面子上表现出来,那些表面上他看起来心里有的,或许才没有,看起来没有的,或许才真的有,待到了真的要做决定的时候,才最能看出他心里到底有谁.....”
“帝王之心深似海,万般琢磨不由人。”
恍惚中,萧云澂一脸慨叹,仰首兀自发出一阵既自怜自哀又嘲讽无奈的阴沉笑声。
仿若在笑他这么多年。
萧云淮刹那顿住,因他这似是而非的话,眼中倏忽泛起阵阵犹疑深思。
而萧云澂笑罢一回首,半噙笑意半风流地点点头,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道:“是,当初皇后于蓁月园中行走,因雨后路滑跌倒而‘意外’失子一事的确是我母妃所为,也的确,当初娴妃查得的那些证据也都是真的,只不过她还是太蠢了些,自以为万无一失将证据拿出便能还皇后一个真相,岂料她的那些证据都是我母妃故意露的破绽,只为就此将她从父皇身边撇开。”
“可我母妃为何要那样做?不都是因为你的母妃分走了她的宠爱!自她进了宫,父皇便很少去看母妃了,我母妃在毓秀宫一日一日地等,等到茶凉,等到日落,等到天明......后来又有了你,父皇的眼里看你便远胜于我,那是他从未给予过其他皇子的眼光!”
话至此忽然一瞬停顿,萧云澂脚下也停了步子,眸光再度阴冷锋利。
“待我母妃扳倒娴妃之后,你也就此与父皇不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