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如何重来
天,被黑压压的乌云重重笼罩;沉闷的气息把每个人紧紧包围,挥之不去的热意让心情更是烦躁。看似,有一场狂风暴雨正待压城而来。
统一黑色着装的送葬队伍,护送着灵柩缓缓地步入了殡仪馆里。
气氛,肃穆,庄重,压抑。
妈妈在顾汉涛的棺木前滴水未进地站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因体力不支倒下了。爸爸立即抱起妈妈,铁青着脸快步出了殡仪馆,开车把妈妈送进了医院。
现在,我正站在医院里的自动售卖机前买水。至于顾子皓,交给了保姆在家里带,而我必须守在这里,陪着我精神在崩溃边缘徘徊的妈妈。
拿着三瓶水回到妈妈住的病房正想敲门,从虚掩的门内传出的对话让我一惊,不由垂下了手。
爸爸的声音低低的,和平日一般听不出是否夹带了感情,“跟我一起走,搬去凉京吧。”
“我们不可能回得去的了,你还不明白吗?”妈妈的话直接又冷漠,“我很爱汉涛。就算他不在了,就算我只能一个人走完剩下的日子,都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得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她一顿,语气再冷,“尤其是你。”
病房内陷入了一片静默。
我想我能感受得到,这话入爸爸的耳、进爸爸的心,一字一句,都是一把见血的利刃。
他还爱着妈妈。
怎会看不出,读不懂。
半晌,爸爸用平而无味的语调说,“别多想。我提这个建议,一是想补偿霓霓,尽尽我这十几年没有尽到过的为人父责任;二是医生说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有轻度抑郁,跟我搬去凉京,霓霓还有,”他停顿半秒,“你们的儿子,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妈妈用同样淡而无味的语调回道:“你这是在质疑我不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孩子?”
爸爸冷冷反问:“平心而论,现在的你,可以吗?”
久久我都没有听到妈妈的回答。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相对无言。
我也无心再听下去,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想着爸爸的提议。这个提议,应该是绝对具备让我欣喜若狂的能力,可为何,我却只觉心静如水,激不起半丝涟漪。我想我只是还无法想象,在我和妈妈脱离陶家成为顾家人长达六年后的今天,在顾汉涛惨遭意外撒手人寰后的今天,妈妈和我、爸爸和陶慈,我们这只剩血缘在维持着“有关系”的四个人重新住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番奇异的场景。
几分钟后,爸爸从病房里出来。他的神色里透着些许倦意,但却无损他身为一名高级警官的威严。我把水递给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他在我旁边坐下,说:“你妈妈刚刚睡着。”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霓霓和慈慈一样,都上高三了。这段时间没有去上课,功课会不会落下?”爸爸放柔了声调,似乎想拉近我们父女之间因太多因素掺揉在一块制造出的距离。
我突感有些无所适从,低下头不敢看爸爸,说:“不会,课程都学完了,现在学校在进行第一轮复习。在家我有自己学,跟得上班里的进度。”
爸爸轻点头,“嗯。我的孩子,都很聪明。”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
沉默片刻,爸爸又道:“那位姓顾的叔叔,对你妈,好吗?对你们都好吗?”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我不想因无心之言伤到爸爸,却更不能再昧着心意否认顾汉涛对这个家的付出。寻思了一会儿,我选择含糊带过:“嗯,很好。”
爸爸的眸光顷刻黯淡了许多。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无情无调,“我该走了。霓霓,你妈就给你照顾了。”
我随之站起,说:“好。爸,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比起妈妈,爸爸这些天来,过得并没有好上多少。
“乖。辛苦你了,孩子。”爸爸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目送着他挺直却掩不住落寞气息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谁的心里,不苦不痛。只不过,为的人不同罢了。
叹了叹气,我轻轻转动门把进了病房,妈妈以侧身背对着我的姿势在睡着。
没有叫醒她,我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忽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李一晨正在休息椅上坐着。一见我出来,她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问道:“阿姨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天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她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又问,“对了,刚才我远远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讲话,那人谁啊?”
我淡淡回答:“我爸爸。”
“什么你爸…”李一晨忽而打住,瞪大美眸像受了惊吓似的紧紧盯着我看,“等等,霓小妞,你是说,那个中年男人,是你的亲生爸爸?”
我平静地点下了头。
李一晨把滑到肩前的头发用力地往后一拨,每次遇到点什么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