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言藏于心(1)
明天,我的亲生爸爸将会带着我和妈妈还有与我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顾子皓,离开这间被悲伤攻占每一个角落的房子,离开这座在我们眼中不见彩色只余灰暗的城市,到凉京重新开始新日子。
我无法判断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亦无从得知它以后会把我们未来的方向引向何方,但对于这个充满未知数的新篇章,我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安和忧虑。
可能,那个在我心中呐喊了许多年希望和爸爸、陶慈团聚的渴望之声,其实还没有因为顾汉涛的辞世而消失殆尽。
一点星光,一点火花,谁知道,最后改变的,会是多少人的结局。
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让柔柔的月光铺洒在我已打包完毕的行李上,思绪如漫游太空般四处飘散,突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明天就要说再见了。再见后的再见,谁能预料是何时。
我轻叹,对南城的不舍忽而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不如就趁现在时间还算不晚,出去走走吧。
给熟睡中的顾子皓盖好被子,我带上手机和钥匙,随着念头出了家门。
这么脑袋放空地上了一辆公车,随心在某一站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心里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或者,用“能去哪里”来定义,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直到脚下好像自带意识地在一小区一栋二十五层楼高的欧式洋房前停下时,我抬头一看,这才惊愕地发现此刻所站的地方,正是明司佑家的楼下。
陶霓,你这是怎么了?
我低声质问自己,却得不出答案。
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明司佑的手机号码,我犹豫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如果就这么不告而别了,那么他需要多久才会知道陶霓已经不在齐中,不在这座城市里存在了?他会不会有想起我的时候,就算,只是偶尔?更虚幻些的,他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在凉京,去看我。
这些设问个个流露出诱惑的危险气息,可相伴随来的,就是落空之后的失落和自怜。
终究还是没有拨下这通电话。可能,在心底我更倾向于选择继续盲目,逃避某些不能自控,措手不及的感情。
但,据说字典里有一个词,叫做“恰巧”。
所以,恰巧,明司佑在我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开之际,拨通了我的手机。
这通电话,也是自我们被齐中学生炒得几乎全市高中皆知的“拥吻事件”以来的第一次联系。
我突感一阵没由来的紧张。深呼吸压下这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按下接听,我没有先说话。
电话那头,竟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像在等着看谁会先在这场奇怪的无言较量中先败下阵来,通过手机话筒传入彼此耳里的,只有微浅可闻的呼吸声。
最后,结果显示,我赢了。
明司佑这个打电话的人,终是先开了口,“陶霓,你在听吗?”
“在听。”
“出来一下,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出来就知道了。”
我不禁脱口道,“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根本解释不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楼下。这怎么看,多少带了些引人遐想的色彩。
明司佑久久没有再说一个字,通话也没有被挂断。
我有些慌了,情急之下随口扯了一个谎,“你别误会,我们班有同学和也住在这个小区,我是来找她拿资料的,正好路过而已。”
“知道了。”他淡声说,“等我一下,我正在下楼。”
“嗯。”我结束通话,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的速度和力道,在这寂静可捕捉风声的夜里,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为什么一碰上明司佑,就会莫名其妙地感觉什么都不对。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半分钟不到,明司佑推门出来了。我迅速撇开眼假装在看不远处掩在树丛中的凉亭,以掩饰自己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置的局促。
“怎么穿得这么少?”明司佑不悦地皱眉。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感到有些冷,不自觉地用双手摩擦了一下双肩,嘴上却说;“我不冷。”
他看着我摇头叹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放弃和自己过不去?”说着他脱下外套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穿上。”
“不用了。”正要把衣服拿下来,却被他稍用力地按住了手。我顿觉些许恼了,瞪着他问,“干什么?”
明司佑目含警告意味地接收我含怒的视线,声线染上些微邪魅:“你敢不穿,我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我气恼地再瞪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不情愿地穿上他这件几乎与我身上的毛织裙子等长的外套。
他满意地轻勾嘴角,迈开步子先行往前走,道,“走一走吧。”
我没找到拒绝的缝隙,只好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