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命运好幽默
二零一一年的春节,是七年来第一个没有顾叔叔一起庆祝的春节,也是时隔二十年后,第一个和爸爸、陶慈以及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尴尬的春节。
年二十九这天,爸爸把居住在北城的爷爷奶奶接来了凉京的家里一起过节。我和陶慈正在客厅里讨论着一道历史简答题,爷爷奶奶一进门见到我,激动的喜悦瞬间爬满他们整张布满道道深纹的脸。尤其是奶奶,两行浊泪忍不住从她凹陷的眼眶里滑下,以致我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霓霓,我的乖孙女,奶奶总算是再见到你了,都和慈慈长一样大了呀。
还是和以前一样乖巧懂事,多好啊。
这些年和妈妈过得好不好?看看这小脸瘦得呀,得好好补补啊。
…………
爷爷奶奶拉着我,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长问短,让我倍感受宠若惊,更觉不知所措。我招架不住这迎面而来夹带着陌生的关心和热情,敷衍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便以复习为由逃回了房里。
我知道这很伤人。只是,十二年日月所制造出来的陌生和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轻易消弭,就算是和我同胞而生的陶慈,也是在这两个多月里才慢慢走近。即便如此,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境界仍是未能企及,在我们之间的话题,大多局限于学习和学校这两大块上,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讲,我在听。
年三十晚的团圆饭,在妈妈的缄默冷淡中,成就了一餐和平日无异的晚饭。爷爷奶奶一直在试图和妈妈搭上什么话,但都被妈妈淡淡的寥寥数语挡在了心门外。他们掩不住失望地叹息,给我和陶慈夹了些菜,又给顾子皓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埋头有一口每一口地安静吃饭。
至于爸爸,脸上见不到喜气,也不看桌上的任何人,如平常低头吃自己的饭。
最终陶慈受不了了,举起桌上装着苹果醋的酒杯用欢快的声调大声说:“新年快乐!”
在座各位都愣了一愣,随后才陆续举杯伸到桌子中间象征性地轻碰了一下杯,说:“新年快乐。”
这其中,终于包括了妈妈。她终究是不忍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把气氛弄得一团糟。
所以,最起码这顿团圆饭,还能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新年快乐”的记忆。
大年初一,我几乎一天都待在房里听着窗外传进来的新年歌复习着自己的功课。客厅里,爸爸和他上门来拜年的同事品茶闲聊,陶慈则一直在外面陪着,帮点小忙。
我没有陶慈那样如盛放的向阳花般的开朗活泼,甚至我一直怀疑自己有社交恐惧症,对陌生人,哪怕是认识的人,都想敬而远之、不相往来。
晚上陶慈拿着两大袋家庭装的薯片来房间找我。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当然平时她也都是无时无刻不在脸上挂上一抹灿烂的笑容,但今晚的她看起来,仿佛连眼睛都沾染着快乐的气息。
陶慈拿起我摊开在书桌上的文综试卷,指着其中一道地理选择题凝紧眉,语带懊恼,“就这题,我都已经碰到过三次了,还是一做就错,愁死人了。”
“应该是对知识点没有理解透彻,我给你讲讲吧。”我边说边翻开地理书。
“等会儿再教我,不急,”陶慈把书推到一边,勾起嘴角神秘一笑,“姐,告诉你一事儿,我明天要回北城,爸爸和爷爷奶奶都不跟我一块回去。”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往下问:“你一个人回,爸爸能同意吗?是不是有点不太安全。”
陶慈眨眨眼,附到我耳边轻声说:“我不是一个人去的。”
“不是一个人?”我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对。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目如星月闪烁,“我有男朋友了,我和他在一起有一年多了。”
我不惊讶,这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他对你好吗?”
陶慈用力点头,水眸里满载着爱恋,“特别特别好。他就像童话里最完美的王子,把我当成最幸运的公主一样宠得无法无天。我想我这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他对我那么好的人了。不过,有他我就够了,其他人都不要。”
我看着陶慈一副沉醉在甜蜜中的幸福模样,心里竟隐隐感到了一丝羡慕。
“可惜我和他的合照被他带走了,不然就能给你看看了。奇怪,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要把和他的照片全都洗出来裱好呢?”陶慈托着腮叹气,不到半秒又精神焕发地抓着我的手说,“姐,等我们从北城回来,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真的好想让你也见见他。”
我想不到说不的理由,纵然相信电灯泡一定会是最不自在的存在,也只好先这么答应。
接下来的聊天中,我知道了原来爸爸不仅批准了陶慈早恋,而且还以留人在家里吃饭的行动表示接受了她的男朋友。这多少让我意外。在我记忆中的爸爸,严谨又严格,从小给我们灌输循规蹈矩、为人处事要稳重脚踏实地的传统观念,不会过多溺爱我们。看来,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