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偌大的东宫,唯剩女子细碎的咳嗽声,她似是力竭,瘦弱的骨头掂起来不知有几两轻,此刻正卷在被子里,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侧。
屋外是走来走去的婢女来来回回的照顾她,太医刚诊断了她的病情,写过药方,被任平生领下去叮嘱话去了。
“任统领,不是老朽不愿隐瞒,是皇后娘娘目光犀利,自上次我进过东宫便被传去问话,因回答的磕绊差点被拉出去受杖刑。”
说起那次,他简直都双腿打颤,太子东宫深夜莫名寻太医,他还不能说出实情,皇后责怪起来他都百口莫辩,直觉这是欺君之行。
再来一次,他还要不要命了。
任平生将这事转告给了太子。
“让他告假两日吧。”
太子将手上的鱼食播撒在素缸中的红鲤上,只见莲中鱼儿绕着他的手指,亲昵的蹭着。
他并无意外,“孤自会去跟母后禀明。”
任平生自然应了两声,接着说道;“太医说,江小姐这是久病成疾,又拖着一直不愈,才会吹风病倒。”
他不禁叹了口气,“宫婢们都说,她整日心情低落,不肯按时吃药才拖到现在不得好。”
他刚说完便觉不妥,赶忙改口道:“殿下,今日可要送走她?”
自那日从刑部回来,太子便再没有过问过江姑娘的事,只是派人江家接触下放地域官员,然后再没消息。
就连任平生都没想到,江绒雪会寻到太子,且说出那么一番话。
听得他都感觉当年江吟夏真的暗恋他们家太子了,可看素日江吟夏声色犬马的模样......那是真的不太像。
所以太子殿下,究竟要不要送她走呢?
太子许久都没有反应,将手指收了回来,红鲤便散作一片,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宫檐脊兽,隐于薄雾。
“她不是又生病了吗?”
殿内烛火明灭,江绒雪静静的闭着眼,屋外的风雪声和渐清渐明的说话声被她捕捉,她缩起身子,眼睛张开了很小的一道缝隙,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过,此时很是干净。
她好似走过万难,现在尘埃落定,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放了下来。转而她又回想起先前去寻太子时的一幕幕,实在是狼狈。
可她听见了太子最后说的话,便知道自己那番陈情达到了目的,江绒雪心底起了一丝快意。
可她知道,东宫并非是她的避难所。
她很少让卧房里留婢女,因为她有说梦话的习惯,因为她怕无意之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也从不让自己吃太多的药,因为她的身子太差,正常人几日能好的病痛,她需要花上好几个月才能好全,所以她不敢正常吃药。
可松懈下来后,疲倦汹涌的侵吞她的思绪,她合上眼,又沉沉睡去,近乎要堕于梦中。
*
江绒雪这一觉再醒第二日下午了,她觉得身子很难受,睁开眼感觉全身都在发热,但身侧一直都有人照顾她。
这张面孔让她有几分印象,“啊,姑娘,你醒了。是殿下让奴婢来照顾您的。”
“嗯。”江绒雪虚弱的点点头,思忖片刻,她艰难的坐起了身,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清欢。”
清欢美滋滋的想,这位姑娘可算想起问她的名字了。这几日她不是病着,就是整日沉默寡言不说话,似乎并不好相与。
江绒雪声音略有些哑,她灯下看人,眼神温和,“这些天劳烦你照顾我。”
清欢这样被她看着,脸都禁不住有些泛红,这位姑娘长得可太美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转瞬又道;“姑娘,你可要喝水,奴婢去给您倒。”
江绒雪摇了摇头,“不用。”她神色变了变,又问,“你是东宫的婢女?”
清欢摇首,“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皇后。
江绒雪凝目,她虽常年养在闺中,但也听闻过我朝这位皇后的风评,手腕狠辣,国色天香,她的性情过于强势,甚至对当年圣上也很少有体贴一面。
她是个上得了台面的狠厉人物,若她的身份被皇后知晓,怕是并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更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到自己要做的事。
前日秋水姑姑来,除了告诉她该如何借太子之力留在东宫,还有便是当时宴请外来使臣所设宴席时的地址——京城清平园。
她需要找机会出去。
“姑娘,你是何人呀。”清欢忽然出声,她心思单纯,好奇的问,“你为何会被太子殿下留在东宫?你的家人呢?”
江绒雪蓦然一怔,想了许久她才道:“殿下并未留我。”她苍白的笑了笑,“只是我如今离不开他罢了。”
清欢心中震惊,这姑娘居然这般深情?
江绒雪精致的眉眼间落着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