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从前刘文钦的父亲还在军营随医时,每次回家都会同刘文钦说很多很多战场上的事情,有一次,他说裴家小将军拼死救下怀有身孕的女子,自己却险些丧命。
少年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大义凛然、舍身为人,让同样年少的刘文钦从此心生爱慕,他时常期盼能与父亲口中的这位女将军相遇。
终于有一天,机会从天而降,当他得知自己要去军营接替父亲的位置时,心中的期待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所以,即使是眼睛尚未痊愈,还蒙着带子,也要立即前往军营与她相见。
雨势逐渐大了起来,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刘文钦的衣服已然全湿透了,他伸出双手,温柔的抚着裴渝景的脸颊,坚决说道:“我们曾约定长相厮守,不问朝暮,如今......难逃命运,但是小景,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负我,是这世道的残酷,将你我分离。”
“昔日承诺莫不敢忘,无论身在何处,以何种身份,我刘文钦此生,定不负卿!”
他说话时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裴渝景,誓言说的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有关于你,我从不食言。
哪怕是......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妻,我也愿守着我们曾经的诺言,换种方式守护着你。
裴渝景脑海里,霎时间就想起了当日的场景,那时还在淮阳度,山花烂漫,夕阳无限,他站在阳光下起誓:我刘文钦今日在此郑重承诺,唯爱裴渝景一人,娶她为妻,护她周全,生生世世,永不改变!
裴渝景羞红着脸,既感到幸福,又感到感动:那我裴渝景也在此承诺,只嫁刘文钦一人,与他长相厮守,生死不离,生生世世,永不改变!
那时他们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那时他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管不顾的在一起。
而现在,昔日的场景,恍若隔世,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分不清是否真实存在了。
刘文钦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此时,他们只想就这样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相拥。
然后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肩膀沉了许多,裴渝景的头全然靠在他肩上,终于虚脱的晕了过去。
“小景!小景!快去禀报裴将军和夫人!”
他抱起裴渝景往屋里去,声嘶力竭的喊着,一旁的丫鬟赶紧向裴行之和梁若云的房间走去。
梁若云还在同裴行之求情,见着下雨,裴行之自然心疼女儿,本来也打算放下面子,让裴渝景回房休息的,没想到丫鬟来报,说裴渝景晕了过去,两个人瞬间脸色铁青,担心的朝着裴渝景的房间走去。
裴渝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她依旧十分虚弱,嘴唇煞白,额头上因为药物的祛寒作用,而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稍稍扭头,床边围了很多人,爹、娘、刘文钦、阿姐,就连殿下和柠月也来了,他们各个面色凝重,担心不已。
她又木讷的将头扭了回来,双眼无神的,空洞的盯着屋顶,似乎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梁若云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满眼心疼。
裴行之往床边靠近了些,叹了口气,“景儿,是爹对不起你,身为父亲,却不能......为你的终身幸福做主,爹实在是无能。”
“娘也很抱歉,不能为我的女儿做些什么,娘真的......很抱歉......”
身为父亲母亲,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命运的摆弄,何其悲哀!
片刻之后,她终于鼻头一酸,动了动唇:“爹,娘,我嫁,我嫁......”
她抽泣着、哽咽着,双手紧紧地抓着棉被,痛苦、绝望的说出来那两个字,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止不住的往下落,落在耳后的头发上,落在枕头上,也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梁若云的心,如同刀绞一般疼痛,眼泪啪嗒啪嗒一连串的滴落在被子上,“景儿,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们都知道,她是认命了。
即使知道前路凶险,即使知道与太子这桩婚事,她不过是个‘人质’,但她......不得不认命啊。
“裴将军。”
“殿下可在里面?”
“殿下从裴府回来后,便一直待在这营帐中,寸步不移,中午和晚上送过来的膳食,一口也没动。”
裴清元垂眸看了一眼那将士手里端着的膳食,微微皱了皱眉,想来殿下心中也一定十分难过,他九岁来到南疆时,裴渝景才四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这么多年以来,眼看着小景一点一点的长大,他早就把裴渝景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
而如今,妹妹受奸人牵制,自己却只能选择隐忍,他如何能不自责,不难过?
裴清元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将士退下后,缓慢的进入营帐中,只看见萧泽煦背对着门口,安静的站着,那种感觉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