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紫金香炉中上佳的安神香袅袅飘逸出来,静谧的寝殿充斥着淡淡清香,床前纱帷轻轻摇曳。
明帝方闭了眼酝酿出几分睡意,只听外头“笃笃笃”三声叩门响动。
陆长宁打外殿进来伏跪龙榻下,颤声道:“启禀陛下,长春殿来报。”
“说。”
明帝倏然睁眼,翻身坐起,扬手撩开榻前软软垂落的明黄帷帐,狭长双眸深不见底。
陆长宁捕捉到帝王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担忧,还不待蔓延散开便化为凌厉,顿时心房一颤。
不是个好兆头!
殿内一应仆使忙纳头大拜,颤颤不敢出声。
长春殿那位,素来贵重,多年来体弱缠绵,容颜憔悴,于这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天家后宫来说,更似一株生于砖缝长于隐蔽的野草。
然而旁人却从不知,陛下自始至终无半分嫌恶之意,反倒将其视若珍宝,如珠如玉,千般护百般宠。每每驾临看望,服药用膳从不假手于人,必亲力亲为,心系沐昭仪身子康健,比自己龙体更甚。
眼下长春殿来人报信,众人第一念头便是沐昭仪身体不好了。
没有惊讶,只有惊恐与担忧。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沐昭仪身有不测……
陆长宁心中百转千回,眼神飘忽,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后择了个折中的话术,道:“长春殿来报,昭仪娘娘酉时起忽然呕血,太医用了药有所好转,却依旧断续不止……”剩下的话没敢说出,殿中人却已心如明镜。
即便对这一日有所准备,但亲耳听到时,尤是难以置信,明帝一时间只觉手脚发软,心头发悸,扶着床柱踉跄站起,抬脚那瞬忍不住以手扶额,缓了缓头脑眩晕眼前昏黑。
陆长宁手脚并用地爬起,三步化两步上前小心将人扶住,“陛下当心。”
明帝青着脸吩咐:“去长春殿。”
夜色深深,车舆圣驾降临长春殿,陆长宁扶着明帝下来,借力出去的那条手臂力道突地一重,竟是明帝脚下不稳,半个身子倚了过来。
陆长宁惊诧瞠目,不敢妄动,亦不敢声张叫旁人知晓,只好立在原地等明帝缓了缓后直起身,重又恢复往日不怒而威的姿态大步进了主殿。
沐昭仪的身子不好,明帝的身体也没好到哪去。
陆长宁守在门外,抬头遥望浩瀚夜空灿茫星海,这些年为了不叫外臣发觉陛下身体有恙,得力的太医一直禁在垂拱殿偏殿,既能隔绝内外又可随叫随到。
根据太医研制的药石方子,将药物凝练提纯,兑以日常饮用的茶水中,既掩人耳目,又时时滋补,是以近年来,明帝对外示人的身体状态很好,一如曾经地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可只有陆长宁知道,陛下的身体早就力不从心了,他这般心急地料理一切,只怕就是因为对自己身体有了预料。
良久,陆长宁缓缓叹了一声,神情莫测。
……
这一夜,不止长春殿披星戴月、灯火通明,永安宫上下亦是辗转未眠。
太后秦安真身着明黄飞凤暗纹的寝衣,乌黑透出参差白色的长发披垂身后,倚坐在宽敞舒适的美人榻上,手捧一卷书册翻看。那书册纸张发黄,页脚微卷,厚厚一本,可见经常被人翻阅。
手边置了一架晶莹玉润的琉璃玉桂树,曲折枝节上悬吊着十数个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将寝殿四方照得犹如白昼。
珠光宝气万顷霞光中,她侧身斜倚,姿态慵懒,高贵漠然,岁月从不曾苛待她,甚至连痕迹都不忍心在她的身上留下分毫,那张脸依旧明艳美丽,眼尾虽有淡淡的纹路,却不曾造成影响,而更似锦上添花。
那头藏了白丝的发,女使曾提议为她染回黑色,被她拒绝了。
她说自然地面对时光流逝,并非难堪的事情。时间带走了她的黑发、荣光和康健的身体,却也回报给了少年人没有的阅历经验、大道领悟,不被惊扰的脱俗心境……
这算是一种等价交换的恩赐,她很高兴,并且愿意真诚地道谢。
太后捧着手中的书读得津津有味,连有人过来都没能察觉。
符淑缓缓行近,轻唤了声:“太后陛下。”作为陪伴太后多年的心腹女使,她早已不再年轻美艳,岁月风霜沉积下来的痕迹印刻在眼角眉梢,叫她瞧上去更加庄重内敛,和太后她老人家的威严气魄如出一辙。
“有消息了?”太后转了转发僵发硬颈子,抬眼瞧她,手中书册不曾撂下,问话时声音淡淡,虽是询问用的却是洞悉肯定的语气。
符淑眼尾微挑,“如您所料,圣上匆匆赶过去,瞧着面色不大好了。”
太后点头,“不急,叫她再拖一段时间,届时双重重压不是更见成效?”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符淑却瞬间领会,“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拿捏住药量,保沐昭仪再拖延些时候。”
沐昭仪被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