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娘责罚
祈安十九年,正是柳垂金线,桃吐丹霞的春日。
分明是个宜嫁娶的好时节,街上竟是空无一人,就连粉白的娇花也给这皇城添不来半分颜色。
不止正街如此,宫中更是没有半分春日该有的生机。
以往本该是娘娘们信步游玩的御花园被杂草充斥,偌大的皇城一改往日的热闹,给这吃人的宫中又增添了几分肃穆。
椒房殿的老树发了嫩芽,其下有几个宫人窃窃私语,想来又是在议论哪位主子:“说是来冲喜,可这新娘娘昨日进了宫,咱们陛下今日便不大好了。”
“我可是听说皇后娘娘命格硬着呢,如今想来是冲撞了陛下。”太监看向椒房殿的眼神却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小太监撇了撇嘴,还是小声应和道:“再如何说,这可是江家女,又能是什么善类……”
风将闲言碎语送到了那人的耳边,江微澜扶了扶头上那枚淡色玉簪,只轻倚在木窗棂旁瞧着阴沉下来的天色。
那双狭长的眼眸低敛着,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手腕上那两枚银铃,满是对椒房殿外所发生一切的漠不关心。
静谧的殿内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银铃脆响,她是不着急,可身边是侍女却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这帮狗奴才,生怕娘娘听不到一般,该当好生教训才是!”鸳禾愤愤地就要朝殿外走去,殿门口围的几人见着她出来纷纷低头四散开来。
“鸳禾。”江微澜出言制止。
她带了些世家小姐的纤细与柔和,叫人只觉着羸弱又柔软,唯独那双低敛着的凤眸太过通透,宛如初春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鸳禾细细地蹩着眉头:“娘娘当真要就此作罢,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些。”
“何必同他们争论,不讨喜的奴才换下去便是。”江微澜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娘娘这话有理,”门外蓦地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面生的老太监笑得谄媚,“老奴将这帮不识好歹的发配了,定要好生禀报陛下。”
没人知晓皇上身边的内官是何时来的,江微澜朝着老太监颔了颔首,那人便笑着退了下去。
也不怪人们对皇权趋势若骛,谁又能想到今晨吃香喝辣的一等宫女太监,当日被发配到浣衣局备受蹉跎。
盈桐忧心忡忡的道:“娘娘总要为自己做打算,如今宫中不大好,宫外亦没有好到哪里去,陛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娘可如何是好?”
江微澜不语,身旁的鸳禾上前凝声道:“娘娘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的好。”
她又如何不知宫中的凶险,可她靠着相府坐上了后位,在众人眼中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陛下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先皇后薨卒不到一年陛下便郁结于心染了心病,硬是撑到至今。
分明还是不惑之年的帝王愁白了须发,卧病在榻多日,然朝中之事又是多纷扰。
一国之君一直这般可如何是好,太医与大臣们想尽了办法,最终竟定下了为陛下冲喜的小皇后。
前一夜还拉着她的手同她温言谈论将来,应下她寻个上门好儿郎的母亲,隔日便苦口婆心的劝她先顾家国后顾己。
“母亲那边怎么说?”良久,江微澜还是这般开口问道。
盈桐偷偷打量了一眼美人榻上倚着的身影:“夫人叫奴婢嘱咐娘娘,定要顾及好自己照顾好陛下,凡事有丞相府为娘娘撑腰,定然不会叫娘娘受了委屈。”
鸳禾不悦的瞥了身旁盈桐一眼,后者忙应声答道:“娘娘莫要再生夫人的气了,再如何夫人也是疼爱娘娘的,母女哪里又有隔夜仇?”
陛下满心都是先皇后,她入宫注定是不得承宠的。
昨日被抬进宫中,至今也没能见到那位愁白须发的陛下,养心殿那边被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莫要说打探什么,瞧着也是不大好的。
窗棂外吹来一阵带了潮意的春风,将窗边美人耳鬓的发丝吹起,与素色的衣袍相衬多了几分不染凡尘的意味。
此刻分明该是妃嫔们为她请安的时辰,天边就瞧着隐隐有了要落雨的架势,她便免了那帮心思同蜂窝般妃嫔的请安,至于此刻,她便是皇后那身艳丽的宫装都是不愿穿的。
“蛮夷子生下的贱种,谁给你的胆子同娘娘作对。”混着殿外春雨的气息,不堪入耳的谩骂声被那阵清风送来,不禁听的人蹩了蹩眉头。
那婆子还在高声叫骂,好似压根不在意叨扰了宫中的主子。
“这人当真好没道理,如何在我们椒房殿门口教训下人?”鸳禾刚熄下的火气又燃了起来,只想着问那人理论一番,却被身后清冷的声线打断。
“为本宫撑上把伞,今日闲来无事,不妨去瞧上一瞧。”这一声仿佛染了窗外的烟雨,叫人辨别不出情绪。
鸳禾站住了步子,有几分犹豫的看着她:“虽是暖春,可到底殿外阴雨,娘娘还是莫要去了,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