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御不必跪
瘟疫乃是多年的不治之症,若是想着根除瘟疫,便只可用虎狼之药试险。
两三成的把握被父亲碰上已是实属不易,分量如若再有些什么偏差,定然会让那喝下此等猛药之人当场惨死。
有那群有心之人在背地里使坏,内贵人的死便不是那般简单的事。
药剂被太医院的老太医们稍作微调后便推向了百姓,瘟疫得到了控制,可参父亲的折子越来越多。
三岁的华年还记着,只有一夜父亲被陛下召进了宫中,当夜便是一夜未归,母亲只得抱着她以泪洗面,惴惴不安。
她依偎在母亲怀中哭着睡着没一会,再睁眼便是被一群官兵撞开了门,母亲则是哭喊着不叫他们将父亲书房里的书籍带走。
父亲那般清流的文人医痴,平日待她与母亲再如何宽厚温和,也不许她们上前动那几本宝贝书。
而父亲曾经的宝贝书这些官兵粗鲁地敛到一起,争抢之间便撕碎了几页,将那淡蓝月白的封皮踩得脏污不堪。
小小的华年缩在母亲怀中,乖巧的没有哭闹,只是看着这几个官兵笑骂着将太傅府搬空。
依着她与母亲如何能上前阻拦,最终母亲跌坐在搬空的正厅哭的不能自已,唯有她伸出小小的手为母亲抹泪。
人们只说父亲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可父亲那般人是当初为着医治北辰患了瘟疫的百姓,三天三夜除去上朝不出书房也是常有的事。
·这般一心为国恨不得肝脑涂地的痴人,又如何会生了通敌叛国的心?
往事如烟,可瘟疫一事致使了整个太傅府家破人亡,江微澜无法释怀。
苏内监的一声试探的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轻烟袅袅的往事就此散去。
“娘娘说得有理,”苏内监似是轻叹了一声,有几分感慨的道,“若不是当年有着华太傅制出了药方,如今哪里来的这般昌盛的北辰……”
江微澜眸色淡淡的看着眼前那身影,声音放的有些轻,又像是怕吵到谁:“敢如此怀念的,怕是只有苏内监你了。”
父亲于苏内监有旧,可谁人都知晓当初父亲的死另有隐情,确实无人敢将此事说出口。
朝堂政事如何能乱说,处死华太傅的圣旨是陛下写下的,若是质疑此事便与质疑当朝天子无异。
谁人又敢这般大胆,便是为着这一定局得罪了陛下,几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当年瘟疫一事传出宫之时便变了味,此药方不能是犯了大罪的华太傅所制,此大功亦是不能抵那莫须有的通敌叛国之罪。
陛下听信了奸臣之言,便是下定了要将华太傅置于死地的心思,此事便无人敢再提。
苏内监唉声叹了口气,朝着她拜了拜:“娘娘宅心仁厚,奴才方失态说出此等话,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宫中还需慎言,此话说与本宫听,本宫只当你怀念同华太傅的旧情,对此既往不咎,可若是被别人是听着,有心之人在此事上做了文章,苏内监的小命怕是难保。”江微澜的语调似是带了些笑意。
也罢,能笑着说出这等打打杀杀之言的女子,天下恐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了。
“奴才谨遵娘娘的话。”苏内监复又跪地,伏着身子又是那谦卑的模样。
江微澜一颗颗的拨着那佛珠,单手按了按有些酸胀的额角:“江南如今算得上饥馑连天,良田春种都被这场涝灾冲毁,又是青黄不接的春日,还是将粮草运往江南,到时为灾民施粥。”
身旁的鸳禾见着她有几分不适,上手将她口述的话一一写下。
隔着薄纱还能瞧得清内殿那盏烛火微闪,屏风后的女子许是昨夜劳累的很了,如今只手轻抚着额头还在看着那小山般的折子。
“至于江南百姓如今住处都被冲毁,满街都是有待烧毁的尸身,便派一支南阳军前去疏散,将百姓带去周边的州与县,那些知州县令应该知晓该如何做。”江微澜按捺住一丝倦意,继续道。
苏内监应道:“奴才都记下了,娘娘放心便是,娘娘如今倦了,奴才先行退下……”
江微澜拿过桌案上那枚小金剪,将烛台上那有些微弱的烛光裁去几分。
“本宫昨日瞧着江南拨款一事有些不大对,分明前些年为江南拨了修建石桥的银两,那笔银两定然是绰绰有余的,江南知州又如何会说倒贴不少银两,想来那桥与堤坝也是偷工减料。”
苏内监无奈的摇了摇头:“娘娘,派银两下去几经转手,朝廷那边定也是心照不宣的克扣些许才往下派,这般兜兜转转,如何能足量的到了江南知州的手里,又能有多少真正用在百姓身上。”
官官相护的敛财她不是没见过,可国之危难,这帮蠢货竟然仍这般不知轻重。
“此事便照着本宫说的做。”江微澜眸色愈发暗沉,如这浓浓的夜色一般化不开。
苏内监接过鸳禾递来的那张羊皮纸,看清角落里那枚大大的凤印后,朝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