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尘影事
“孟神医,不如瞧瞧当下?”但江初言并未受影响,抬眸瞟了一眼孟七,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话却带着嘲讽,“这位盗圣如果真是幸存李家人,你才是将不言推入了虎口。”
闻言,孟七哼笑一声,仿佛听到天大笑话,“那蔺川让她与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之子结亲,又是意欲何为?”
“你,咳咳——”此番话,犹如滚滚而来的滔天海浪,携着汹涌的拍打和冲击,让江初言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葬身李家火海,你当真以为是一场意外吗?”孟七并不等她下文,自顾自说完后又补上一句,“三小姐,莫要太激动,否则对你身体不利。”
晚间冷空气紧紧地裹挟她的身体,直透咽喉,江初言将不适强压下去,抬起头,猛然走近抓住孟七的手,“你到底知道什么?”
孟七摇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陆行知,是当年李家火海,之贻拼命救下的那个孩提。”
室内再无任何声音传来。
迟缓的落日透过高大香樟树,沿着叶缝隙撒下一片光辉,而窗外陆行知站定之处,正巧与此错开,整个身体隐在墨色阴影中。
他沉默着,茫然而又无助。
并非是因身份被揭穿,而是当年李家那场火海之中,他作为唯一幸存者,正是江家人拼命将他护住,拖住暗杀者,等来师父,才能以此得救。
否则,他早就葬身火海,成为连尸骨都寻不到的灰烬。
而两人口中提到的江之贻,江家二小姐,便是此人。
那么....
“陆行知,陆行知——”
少女沙哑声音打碎脑海中场景,让他回过神来,陆行知低下头,再度看着这张脸,生得倒是极好,碎发染了汗肆意躺着额间、颈间。
流云缓动,夜风袭来,靛青床幔微微扬起。
这一瞬间,隔着一层薄薄纱帷,眼中一双眉眼竟与火海中妇人的神情,重叠了。
他真的要将真相宣之于口吗?
“你手中有一把剑,名为泛海?”陆行知调整了一下呼吸,终究还是将剩下半句,藏进如潮水般袭来的心绪里。
蔺不言抿紧双唇,神色凝重,迟疑半晌才开口:“你是从何处听来?”
泛海,是母亲当年寻铸器大家所造,但又因母亲逝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临安时,舅父便叮嘱过她,从未让江家内宅以外的人见过,回上京后,更是再未拿出过,即使是沈瀛也不知。
“我不过随口一诈,没想到是真的,”陆行知耸肩,故作一脸轻松,“如今被我看破,蔺小姐不会想杀我灭口吧?”
“......”
如果可以,她的确很想这么做。
“不如交换一下,如何?”蔺不言抬头,反问,“陆行知,你与李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追查当年火海灭门一案?”
既然被此人知晓如此多秘密,她当然不想吃亏,但陆行知真的会说吗?
就算不说,她也有办法套出话来。
正当蔺不言打算进行下一步时,听见身侧人回应:“我从小被师父收养,李家之事是他临终所托,而我师父名为李星。”
听人说完,蔺不言心中明了金钱蝶,白玉壁等物,出现在陆行知手中倒也不算奇怪,毕竟李星可是名震江湖侠士,但后来却消声灭迹,不知所踪。
虽心中诧异,但她脸上不露声色点了点头,“原来是江湖独行侠的徒弟,难怪轻功如此了得。”
“谬赞。我也没想到以制毒闻名的江家二小姐,竟是你的生母。”从问出泛海起,陆行知也清楚不用再藏着,“但我师父与你母亲是旧识,而当年铸器名家也是师父引见,所以不必惊讶我知道泛海,连同白玉壁也是这位名家所铸。”
闻声,躺在床榻上蔺不言脸上竟泛起笑容,“世人均以为那名幼儿与蔺夫人一同葬身火海,除当年知情者,你是除了沈瀛,第二个知晓真相之人。”
“蔺家前两位小姐,是蔺夫人于乱世之中收养而来。因此,人人都以为蔺大人,是将养女送于临安江家,是为了还江家一个女儿。”
可她明白,一场灭门阴谋中唯一幸存者若被公诸于世,会将蔺家推上风口浪尖。
因此,必须牺牲她。
一番话落下,陆行知盯着眼前人,却想起那次京中食肆大堂,未说完半句想来是:沈家当年哪有资格与蔺家结亲,如果不是蔺夫人亲生女儿死了,如今让一介无名无血缘的养女来替。
原来,她真的一直活在纷争之中。
“好好休息,明日再谈鬼市之事。”
陆行知突然转变话语,让蔺不言措不及防,正想开口询问一番,便见人转身,头也不回离去,关上房门。
此时,他心中补上未说出答案。
——蔺不言,正是江之贻之女,也是当年火海幸存的另一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