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相
“当然。”石泠目光坚毅,“受战乱所累,我流离失所,是夫人给了我一口吃的,是她救了我。我当时就想啊,她这么善良可亲的一个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她一定活得很幸福。可是再见到她时,却是见她低垂着眉宇,看她的丈夫将我纳进门中……”
讲着讲着,她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荷包,目光涣散,像是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时候。
那时,她流落街头,是她给了她一个馒头,还将身上仅剩的银钱都给了她,这个荷包便是从那时候落到了她的手上。
荷包上缜密的针线被她握在手中,就像是在她垂死的心尖开出了这么一朵绣花,让她从绝望中活了过来。
“曾经言笑晏晏的她,在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敛目低眉的悲愁模样。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她如此,不能看着莫子秋再让她伤心难过下去。“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林霜从中走出来。
莫子秋本来还在石泠的指责中思虑,听见身后门的响动,立即转过身,看到林霜,他大步上前扶住她。
他对她道:“刚还昏迷着,怎的不好好休息。”
林霜冲着他摇摇头,然后就把目光转向石泠,后者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也回望着她。
林霜拨开莫子秋的手,走到石泠身边,反拉起了她的双手,道了一句:“你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来当初那个小姑娘是你啊。”
只这一句话,石泠便忍不住眼中泛起泪花来,她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只点点头。
林霜为她将脸颊上的碎发拨至耳后,说道:“你其实误会老莫了。当初,是我让他纳的妾。”
“什么?”石泠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莫子秋。
莫子秋却冷哼一声:“这么些年,你终于肯提这回事了。”
原来,当初林霜刚失去了孩子,她心如死灰,一度不肯原谅自己。连来劝慰她的莫子秋,都被她推搡开。
是她最先开口,让他去纳妾的,他一气之下,便用原先筹来的救孩子的钱从人伢子那里买下了石泠。
“石泠,你说我伤她,其实这么多年来,不是我冷落她,而是她冷落我!”提起这个,莫子秋就觉得心中憋了一股子气,想一气之下将其发泄出来。
他甚至委屈地瘪起了嘴。
这时,修布诺拽了拽封之颖的衣袖,小声问她:“他怎么感觉要哭了,要不要上前去安慰一下。”
封之颖也小声回他:“现在是别人的家事,我们这些看热闹的还是不要吭声的好。”
“有道理。”他点点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子秋是不会真的哭出来的,他也要面子。
只是心中的万分委屈属实,他一定要说出来,让林霜给他个说法。
石泠也没想到,平日里莫子秋对自己关怀备至,竟是想气林霜,让她在意他。
“唉,”林霜喟然长叹道,“没想到,竟是因我一直走不出失去孩子的痛苦,才让你酿成了今日的大错。对不起,石泠。”
石泠摇着头:“夫人,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一直都不是。”
林霜看着那群被抓的人,眸光一闪,她兀自言道:“好在城中百姓的孩子都回来了,他们可以一家团聚了。”
为了怕她忧心,莫子秋一直没将城中发生的事告诉她,直到封之颖出现,她从她那里得知了城中有几户人家丢失了孩子,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那种惊心肉跳,殚心竭虑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就如同丢失的是她的孩子,她怕那群孩子跟她的孩子一样,回不来。
但所幸,他们平安无事。
她眼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正冲着她笑,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莫子秋走上前揽住她的双肩,说道:“夫人,虽然咱们的孩子没有这么幸运,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定不会怪你,所以啊,别再怪自己了,也别再让咱们死去的孩子忧心了,放他离开吧。”
鼻子一酸,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林霜再也忍不住,缩在莫子秋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她呜咽的声音响起:“孩子,我的孩子……老莫,对不起,我真的好难受啊,呜呜……”
莫子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力地点着头,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她释然不了,他又何曾能忘记自己孩子最纯真的笑颜。
只是路还要往前走,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