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处
“桩桩件件,该恨。”
“我只恨他真的爱你。”
杏花落在祁皖仪的发上,顾闻憎恨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笑间模糊看见那年杏花树下的自己,愈笑愈烈,笑出了泪,这时才看见一片白影之中,病榻上,章远珩的袖子掠过她眼前,摊开手,是一朵五瓣杏花。
“醒醒,醒醒……娘娘。”
顾闻半睁开眼,隐约看见婢女慌张的神色,顿时想到什么,坐起身来,冷汗直冒。
“日程提前了,明日处死逆党一族。”
“娘,娘……”
这些日子,所有经历好似一场梦魇,越挣脱,越发觉梦魇皆是逃不开的现实。
她安慰自己是在梦中对他俯首下跪,讨好求饶,屈辱的、疯狂的,都是场经年梦,她还是那个从不屈膝,剑舞一绝的顾闻。
“阿闻,母亲走得很安心。”
章远珩俯视瘫坐地上的顾闻,语气悲悯。
“因为我告诉她,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很期待与你相见。”
顾闻浑身一震,剧烈抖了起来,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是捂着耳朵还是头,总之疯狂地遮挡着自己的感官,同时抑不住地发出悲鸣,泪水几乎浸湿厚重衣衫。
她尖叫着,哀号着,狼狈的姿态被他看在眼里,竟成了欣赏。
他多年前便开始的,一步一步的苦心谋划,终成圆满。
就在一瞬间,她从身间抽出那把短剑,毫不犹豫刺入脖颈。
血是溅出来的。
章远珩愣愣看着自己沾血的衣摆。
倾身倒下去的那一刻,顾闻觉得,终于解脱了。
血液迅速呛入喉间,她说不出话,无法呼吸,只是躺在血泊中艰难地抬手,拉了拉他的衣尾。
他半跪下去。
只见她用尽力气伸向他的右手,将掌心展开,里面空无一物。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感知着她手指的体温渐渐逝去,右手颤巍巍沾地上的血,涂到左掌心,一笔一画,勾勒出了一朵五瓣杏花。
至此,她的手滑落下去,空荡大殿,只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