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巴黎的秋天像少女分别时蒙着水雾的双眼，浪漫、深情。

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公园，风景如画，黄叶落满街道，几个小孩欢快地踩在叶子上嬉闹。

“等等我！”

“快来追上我呀——嘿嘿嘿”

“哎小心！没事吧？”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骤然在孩子头顶响起，像秋风一样，有温暖有分寸。

其中一个小男孩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腿，步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即将坠地。

男人几乎是被撞上的一霎，没有去管自己重心不稳的躯干，弯下腰扶起男孩。

“我没事，谢谢哥哥。嘿嘿——”小男孩被踉踉跄跄地扶起，冲邓岂甜甜一笑便朝小伙伴跑去。

邓岂笑眼看着小孩奔跑的背影。

十一月，巴黎才刚刚入秋，国内，这个时间，似乎已经快入冬了吧。

不太记得了……

这是邓岂定居巴黎的第五个年头，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当然除了根本戒不掉的中餐，法语也和当时痛苦地背单词形成了鲜明对比。

邓岂穿着随意轻松的运动服，留着比短寸稍长一些的头发，双手插兜，独自在公园散步，偶尔和几个不认识的友人交谈几句，才露出明媚的笑容。

喷泉池是中央公园的热门地，从这里既能欣赏到巴黎城市的夜景，也能散步于这片美丽的景色中。

邓岂走到喷泉池附近，找了阶台阶坐下，挨着一个小朋友。

他的双腿搭在下面的一两级台阶上，双手撑在身后，慵懒随意。

“先生，你相信这个世界可以倒退吗？”这个小朋友看到邓岂后，便主动搭讪。

他有着一头金色卷发，湖蓝色的眼睛，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就是缺了对翅膀。

“倒退？事情一旦成为事实便无法改变，所谓倒退不过是失败者自欺欺人罢了。”邓岂偏过头看着小孩湖蓝色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丝疑惑。

看见小孩这样，邓岂伸手揉了揉小孩的金发，温声说道：“这些问题呢，你长大就会明白的。嗯？”

小孩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彷佛那湖面漩起黑色的漩涡，越漩越深，却仍然点头。

“砰——”不远处的烟花绽放在空中，惹得众人抬头欣赏。

“若若，你看。”李昭慕牵了一下挽着沈长若的胳膊，笑着低头看她，提醒她看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邓岂在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中文，朝那对国人看去。

沈长若抬头对上李昭慕的双眼，爱意浓稠，甜的动人。

秋意浓厚的晚风从沈长若的侧方吹过，无意散落的几根碎发在风里微微摆动，有几根扫在李昭慕的下巴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开紧紧挽住的胳膊，相拥热吻在晚风里。

远处的烟花还在暗沉的天空上绚烂，一阵一阵彩色的光映在邓岂的脸上。

邓岂的睫毛微颤，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气质卓然的男人旁边的女人，起初在听到“若若”时只是怀疑，在看到她的侧脸时，邓岂的心脏像是挛缩了一般，他支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在不止的微颤，呼吸也开始错乱。

男女在风中热吻了很久很久，久到邓岂认为这个世纪就要结束了。

他从没想到过，时间还有过的如此慢的时候。

邓岂像一台摄影机一般，这些人像、景象、背景声，统统都被一点一点匝进他的心里。

“我们这样，算是不欠了吧。”邓岂像丢了魂魄似的站起身往回头走。

一路上灯影交错，他不知道撞了多少个行人，像只游魂一样，甚至失去了他平常所有的礼貌和礼节，没有和任何一个行人说“对不起”。

不时有人回头看他，朝他指手画脚、骂他不长眼睛，他像是没听见似的紧闭薄唇，目视前方，像是看着一个终点却不坚定。

不知何时，这条路走到了尽头，邓岂一片混沌中走到了家门口，原本十来分钟的路程，这次他不知走了多久。

他进了房门，没开灯，径直走到冰箱，拿出一瓶平时用来庆祝的红酒，价格不菲。

只有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屋里，邓岂顺着那丝光颤颤巍巍地把酒倒入杯中，瘫坐在地上，玻璃杯反射出的点点微光溅到他骨骼分明的脸庞上。

对饮只他一人，酒里的倒影是他，喝酒的也是他，可明明他很受欢迎。

他明明已经不爱沈长若了，为什么再次看见她，心会痛的这么厉害。

当初是沈长若求邓岂爱她，他狠心拒绝那个死缠烂打的女人来着。

邓岂给过沈长若机会。

在昏暗逼仄的空间里，邓岂绕起沈长若的发丝，带有玩味地说了句：“要不我们试试？”

沈长若一把推开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他的实现，心却跳的厉害，一路小跑，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纷纷侧目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