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宋月阑向导......您想好了么？”

“如果您已经想好了，请在这份《特殊解除结合协议》上签字。”

向导保护协会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凝滞着沉闷的气息。

被围坐在中间书桌边的女孩一头齐腰的乌黑长发，嘴唇丰盈而艳丽，略带英气的勾眉，给原本柔美的气质中又添了几分飒爽。

琥珀色左眼下角的一点火焰标记格外扎眼，此时透出的眼神却很淡，像是一朵即将枯萎失去生机的蔷薇花，映衬得周边的那点泪痣越发分明。

想好不想好，又有什么区别。待宰的羔羊从来没有选择权。

她拿起面前那支蘸好墨水的青色羽毛笔，坐在对面一身军装的梨妄面色沉重地看着她那双即将签署文件的握笔的手，眉间蹙起。

“砰——砰——砰——”

巨响声从大门传来，最里面原本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的男长官睁开了眼，皱眉暗含警告地瞥了桌前的梨妄一眼。梨妄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没忍住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宋月阑你疯了吗？”

一位波浪长卷发女子毫不客气地大步走了进来，铆钉黑靴敲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接着很有“礼貌”地把门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关上了。

“砰——”又是一声巨响。

宋月阑即将签字的手在听到这声音时停顿了一下，一大点墨滴洇开在了纸上。转头便看见平日里那张对她总是笑意盈盈的脸此时却像是要大干一架的样子。

会议室中不复之前的寂静。

有人在悉悉索索地耳语“这不是唐棠阁下么！目前朱雀基地最强的女哨兵！她怎么来了？”

唐棠径直走到宋月阑跟前。双手撑在桌前，目光笔直。

“为什么同意解除精神结合！”

若不是好友梨妄给她发光脑，跟她说基地研究室中有一位向导可能将会进行首例解除结合仪式，她意识到有些不对，立马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协议一签，她今后还能不能见到宋月阑还很难说。

唐棠越想就越是生气，心中的愤怒如野火燎原，但又不好冲宋月阑发火，使得她把怒火转向了周围坐着的这群向导们。

“以名字，生命，信仰，人类的未来起誓，我们遵于塔的指引，点亮哨兵前行的明灯，给予哨兵归家的港湾。危难时保证自己安全，必要时舍弃哨兵生命。”

“曾经在塔里培训的时候，这些，不是你们许下的誓言吗！怎么，如今需要我这个哨兵来提醒你们，向导是多么珍贵，而她也是你们向导中的一员吗？”

尤其是她的好友宋月阑特殊的情况，解除结合等同于宣告着她——一个向导的死亡，这实在让身为哨兵的唐棠不仅是从感情上，更是从基因里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般的愤怒。

会议室里气氛有片刻凝滞，一直没有做声的宋月阑，此时却立即站了起来，拍了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唐棠。

她在唐棠不解的目光下冷静地环视着众人，说道：“以名字，生命，信仰，人类的未来起誓，我自愿参加精神结合解除仪式，此解除仪式不会影响到S级哨兵朗晖阁下，请诸位放心。”

站在唐棠身边的她显得有些娇小，言语很坦然。

会议室中不知是谁松了口气，又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态而没再发出一点声音。梨妄眼中的失望再不掩饰，作为一直秉承着保护向导的信念进行工作的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一声慢动作的掌声从会议室最里端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也打断了唐棠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动作。

掌声来源处，男长官霁月抬头注视着宋月阑，露出了一抹极淡的满意的笑。

“解除结合仪式会在明日上午10点举行，届时不会有人到场，您可以自行前往研究室X 101号房。”

“就这么定了，B级向导宋月阑。”

走出向导保护协会时，几架金属机翼处印着黑色虫纹图样的飞行器驶过上空，发出轰鸣声。宋月阑瞥了一眼上空的飞行器，有几个向导和哨兵也和她一样抬头看着这些来自虫族的飞行器，大部分人却仿若未觉，似是习惯了这一切。

外面下起了大雨，雨声滴答滴答的声响，是自然界中让哨兵和向导都能放松的白噪音，舒缓而美好。

“虽然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我从来说服不了你。但是这一次会发生什么很难说的好吗。”

宋月阑看见临时搭起的救助棚下一位女向导正在低头给一位男性哨兵专心致志地进行精神梳理，落在棚上的雨有少许溅落到棚的下方，那女向导却毫不在意，男哨兵也始终温柔地注视着她。

“梨妄跟我说，根据推测，最好的结果是基因退化，而最坏的便是死亡，或是最令向导绝望的，永远无法逃离的精神世界的混乱。”

男哨兵的目光温柔又缱绻，那是她从来没有在她的专属哨兵那里获得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