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落
前,不待开口,就见楚扬俯下身,按着瑾瑶的手,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别怕,我马上就来陪你。”
逃也似的,他迅速起身,却又被她抓住了衣角。
“马上是多久?”
“一盏茶。”
“我怕。”
“我会陪着你。”
他递过帕子送到她嘴前,“咬着,别松口,按嬷嬷们说的做”,别开头,扯出衣角,拇指对拇指跟她按了手印,“不出一盏茶,我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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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扬立在门口,双拳紧握,入耳的俱是稳婆们铿锵有力、节奏分明的催产声。
他怕听到瑾瑶的哭声叫声,这会让他心痛、让他心软,但真的听不到了,又觉得心头慌乱无比,像是要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感觉让他恐惧,恐惧地不能自已,仿佛一场战事失了控。
可这毕竟不是在战场上,他无法借冲锋陷阵发泻情绪,只得取了御赐的鞭子在院子里抽起了树。
几鞭下去,竟抽折了一棵小树。
他深感不吉,索性扔了鞭子,连灌了两杯凉茶。刚要灌下第三杯,就听得一声尖锐的哀嚎,一口茶直直喷了出来,呛得他满脸通红。
他咳喘着,刚冲到门口,就撞上抱着盆走出来的丫环,被罩了一身血水。
丫环瑟瑟跪倒在地,他怒喝了声“滚”,却也止住了脚步。
半盆水浇下来,被风一吹,带出几分清凉,他的理智也回来了几分。
虽然痛恨自己的懦弱,他仍是挣扎着去厢房换衣袍。
灰白色的衣袍上晕着团团的红,竟比修罗战场还令他心怵。
惨叫声隔着帘子传进来,长长短短,时高时低,像极了破城那一夜徘徊在旧朝宫城上方的哀鸣。
那时的他,披坚执锐,意气风发,无所畏惧,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因着一个小女子生出这般忧和怖。
那人仍在痛苦地唤着“七郎”,间或交杂着“救我”,听在他耳中,隐隐地变成了“七郎助我”。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二哥自厮杀中急急对他喊了句“七郎助我”,他便一马当先,杀出重围,杀义军,斩昏君,夺玉玺……遇见她。
“楚扬……”
一声高昂的呼喊让他回了神。
呼声凄厉又无助,仿佛一把钝刀,割在他的心头肉上。
楚扬冲出耳房,耳中只有婆子们的呼喊,却再无那人的声响。不祥之感升上心头,他再不作多想,一把甩开了拦着的众人,抬脚踢开房门,三步并两步冲入内室。
绕过屏风,入目便是刺眼的红。
瑾瑶倒在那一滩红中。
马婆子探着身子,用帕子拭着血。一个婆子跪坐在里侧,端着参汤,捏着她的下颔硬灌。
她的头歪在另一个婆子的手臂上,脸上覆着湿漉漉的碎发,如同破败的人偶,任人摆布,又如同衰败的蔷薇,片片凋零。
楚扬几步奔到榻前,伸手就去探她的鼻息。
鼻息渐凉,气流也太过缓慢。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
几乎是全然不假思索地,他一把托起瑾瑶,捏住她的鼻子,埋头给她渡气。
他的身上突然迸出万千道银光,将他二人包裹成茧。
光茧之外,光影肉眼可见地流转、扭曲,人和物如墨迹般晕开,随着光波的荡漾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之间,除了光茧,再无一物。
万籁俱寂,不知过了多久,光茧猛然大放光亮,一阵刺目的银白过后,房内的景象又恢复如初。
瑾瑶呛咳一声,茫茫然睁开眼,无力地看向楚扬。
“七郎?”
“嗯,是我!”
楚扬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偏头扫了一眼呆如木鸡的众人,厉声喝道:“都愣着干嘛?止血!换汤!”
众人仿佛被按下了开关,纷纷行动起来。
徐嬷嬷端了碗上前,忧心忡忡地说:“就要卯时了,再拖下去,恐怕……”
“够了!没有恐怕!”
楚扬一眼瞥到漆黑的汤药,厉声打断她。
他深知用药的结果,他不容“恐怕”,大人孩子他都要!
他错开身,让稳婆跪回到瑾瑶身后,自己则坐到她身前,握着她的手,强忍着心痛催促道:“玉儿,孩子就快出来了,你快使力,再使使力孩子就出来了!”
瑾瑶摇摇头,自嗓子里挤出声音,模模糊糊的,似是“等”又似是“疼”。
他知道她疼,可是,不能再等了啊!
楚扬压着焦急,开始哄骗:“孩子一生下来就不疼了。你一直拖着就一直疼,你停下来一等,就又得重来。原本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生好,你总是停,就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