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等到第二天晚上，艾比还是按时去找汤姆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她的口袋里装着要分享给汤姆的食物。只不过，之前那大多都是水果、糖果、糕点或者别的一些比较难得的东西，而这一次，只是半块黑面包……粗粝难嚼的、汤姆每餐都会吃的黑面包。

艾比是故意的。

毫无疑问，就此抛下汤姆不再管了，艾比做不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抛弃了一只养了很久的小猫，只要一想到他会在栅栏里面孤零零的等着她的到来，却总是等不到，她的心里就一阵愧疚难受——虽然，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比起小猫来，汤姆更像是一条阴冷的、充满攻击性的毒蛇。

但她也是真的害怕……昨天晚上，那只兔子死去的样子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不散，甚至连她做的噩梦中也有它的影子……她很渴望拥有一个朋友，但她也并不想去招惹一个太过危险难以掌控的人。

所以艾比才会这样做，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再能够给汤姆带去让他满意的食物的话，没准儿他就会先对她厌烦，不想再理她了……那么，她也就可以顺势离开了。

这种做法很委婉，但同时也很卑鄙，甚至，如果汤姆不傻的话，在她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就会明白她的用意……对他而言，那无疑也是一种伤害。

但艾比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满心慌乱，矛盾无比，一边希望汤姆能早点发现她的用意，好让她顺理成章的离开，一边又很为自己想出这种办法来应付他而感到愧疚。

就这样烦躁的纠结着，艾比来到了常与汤姆见面的角落。汤姆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今晚的夜风很大，他半靠在栅栏上，额头的卷发被风吹得微微翻起，灰色罩衫的衣摆也在风中轻轻摇摆着，显得他的身影格外单薄瘦小。而他的脸，则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只露出了一抹下巴的弧度，很精致、很漂亮，但也削瘦，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圆润可爱。

艾比突然就又心软了，她瞬间生起了一股扭头回去的冲动——或许就算是爽约，也要比拿半块黑面包去应付他来得好。

但汤姆已经看见了她，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投在他的脸上，映亮了他的五官，也映亮了他脸上的笑容，“你来了。”

“今天带了什么来？我看到你的口袋很鼓——或许会是一小块糕点？”他笑盈盈的问着，态度比之前任何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更加柔软亲切。

艾比下意识的抿紧了唇，她把黑面包掏了出来，握在手里，却不递给汤姆，而是动作僵硬的别过了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空气好像突然凝滞住了，一种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哦，是半块黑面包。”很久之后，汤姆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很轻很轻，也很平静。

但艾比却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她的胸膛不由自主的狠狠起伏了两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并且感到脸上发烧，眼眶发胀——突然涌出来的巨大愧疚感快要把她逼的哭出来了。

——看看吧！她都做了什么啊？！她在伤害汤姆！就在昨天下午，她还在信誓旦旦的安慰他，说自己不觉得他是怪物，也绝不会疏远他……可现在呢？她都在做什么！

艾比想把手收回来，把那块丢人现眼的黑面包重新装进口袋里，然后找个汤姆不在的地方，把它丢的越远越好……但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人拉住了。

“看样子流浪儿的生活的确不好过。”汤姆从艾比的手中拿过那半块黑面包，平静的说到，“总是给我找吃的其实很为难你吧？明明你自己都吃不饱的。以后，你还是别给我送东西了吧。”

——汤姆果然一点都不蠢，他果然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艾比在心中想着，却一点都没感到解脱，她只觉得自己愧疚的要哭出来了。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汤姆紧接着说到，没有向艾比道别就转身往回走去，无言而沉默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却还要拼命保持骄傲的小猫。

“我没想要这样做的！”艾比突然哽咽着喊到，她真的哭了出来，泪眼模糊，语气委屈，“我太害怕了……”

凝滞的空气好像突然流动起来了，难堪的沉默气氛也消失无踪。

汤姆仿佛没想到艾比会是这个反应，他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的转过了身。他看到艾比正红着眼睛哭着看着他，神情又委屈又倔强……

“都是你做的不对！”艾比突然大声的喊到，她伸手指着汤姆的鼻子，压抑的情绪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一样，“别人欺负你，辱骂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说过的，我会帮助你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但你却用那样血腥的方式杀了比利的兔子，你还把它丢在我的脚边，问我要不要吃了它——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在我面前表现阴暗可怕的一面……你总是在试探我，就好像我跟你说过的要做朋友的话都是随口一说，我给你送吃的，对你好，也全都是虚情假意！就好像我被你这样一吓，就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