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之败

1945年。

高塔之上。

两个身影在缠斗。

淡蓝与血红交织，在外人看来，是正义与邪恶的对决，是真理与谎言的争斗。

事实也似乎的确如此。

良久，其中一个身影向后踉跄几步，旋即又挺直了身子，但又似乎被什么束缚，无法动弹。

他们僵持着。

“盖勒特，束手就擒吧。你已经失败了。”沉默顷刻，没有失足的那位淡淡地说，仿佛只是在阅读一次比赛的结果。但只有与之熟识的人才知道这句话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失败者垂下脑袋，好像在忏悔自己的过错，或是表达羞愧，但微微抖动的肩膀却实实在在地表明了他的讥笑。

“失败了……是吗？啊，阿不思，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为你的才智平添了一分天真。”高傲的失败者漫不经心地说道，丝毫未感知到其如今的处境。

胜利者不禁皱了皱眉，却并未因此而恼怒，他的对手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嘲讽。

“但是，盖勒特，你的追随者以被悉数逮捕，你的魔杖也在我手上，我无法想象一场更加彻底的失败。”胜利者以温和的口吻说。

失败者只是嗤笑。“确实，我，盖勒特·格林德沃失败了，但是……”他张开双手，“我的思想永远存在。”

“在你之后，所有巫师都会警惕你的思想，没有一个政府会允许这种政党上台。”胜利者仿佛并不在意这种挑衅。

失败者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着老对手，眼中是意味不明的光。“没想到啊，你居然对那群蠢货抱有如此大的期待。真是个……”声音在喉间转了几转，打磨着它的意味，“圣人。”

你这样想是很危险的，很艰难的，他默默在心底加上。

“但是，此刻，你的政治理念受到了重创，你想要的革命失败了。”胜利者的平淡近乎残忍，他一抖魔杖向天空发出信号，对百米之下正在待命的巫师们说，“可以开始了。”

数百道银色的细线从四面八方射出，在这灰色的建筑周围交织、扩散，逐渐形成一个大型防护阵，将这里的一切与外界隔绝。

从此，纽蒙迦德，这个一度让世界闻风丧胆的地方，这个圣徒的大本营，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它的威名与传奇——欧洲最恐怖的监狱，格林德沃的囚禁之处。

从塔下走上来四位魔法部特派的傲罗，他们向胜利者点点头，表示他们的敬意，随即便转向已经无法抵抗的失败者：“格林德沃先生，请把。”

然后便将他带走，锁入高塔的最高处。

胜利者悄悄在后面跟着，来到失败者的囚笼前。

四位押解者在例行检查手续后便匆匆离开，他们早已被告诫不要与这位20世纪最恐怖的黑巫师有过多的接触。

胜利者等待着所有其他人员悉数离去，才显出身形。

盖勒特缓缓睁开眼睛，说：“圣人先生，来参观我的安息之处吗？”

阿不思满眼是复杂的光，却只是说：“我会抑制一切‘巫师至上’思想的传播，我不会让魔法界再次陷入战争。”

“这世间大多是自命不凡的蠢货，他们一次次向历史的深坑中跳去，乐此不疲。这不是你可以解决的。”盖勒特嘲弄道。

似乎感到老对手话语中的一丝关切，阿不思顿了顿，眼神温和了些许。

看到对方态度的软化，盖勒特继续道：“看在我将遭受终身□□的份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呗。”

阿不思知道他所言为何物，神色不由得变得哀伤。缓缓从衣襟间掏出一样东西。

一条银链上，一个破碎的容器——那是血契的残骸。

囚笼中的人接过它，桀骜而讥诮的神色第一次变得温和而感慨，他端详着它，好像注视着阔别已久的情人。然后他再次抬头，与对面的人目光相交。

另一位并未回复，只是留下一句话：

“那就以我毕生之力，避免这样的悲剧吧。”

说完，他便走下楼去，皮鞋撞在青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塔中回响，而他，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盖勒特向他离开的方向凝视片刻，当感受到他的存在从防护结界中消失时，便收回了目光，小心将那份礼物收在胸口，喃喃道：“祝你好运，阿不思。”

盖勒特在无尽的无聊中度过了6年。

期间没有人来探监，没有可以用来解闷的狱友，人们恐惧着这个演说家的口才，故高塔周边没有关押任何犯人；没有猫头鹰为他送信，因为高塔周围的风是剧烈而又无情的，它会吹走任何一个品种的猫头鹰；他与外界唯一的媒介，是狱卒送早餐时顺带捎来的报纸。

直到……

1951年 12月24日

那天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将血契的残骸取出，放在枕边端详。

银色的链子，晶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