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什么人竟如此狂妄!好大的胆子!查!给朕仔细地查!”
皇帝震怒的话语一下子让朝堂上有些人开始战战兢兢,冷汗直冒;也有些人,看似垂着头面无表情,心中倒是暗暗窃喜;不过更多的人偷偷把目光投向了前排站着的萧安庭。这位都尉来京并无多长时日,貌似谨言慎行,别人的拜见或邀约能避就避,成天就待在都尉府或是城外军营,还以为是个多稳得住的主。不曾想他今天这般行事倒像是个愣头青,不管不顾地就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也不想想这拔起萝卜带起泥,最后牵扯出谁都不一定呢!
林丞相却不这么想。他陪在皇帝身边多少年了,皇帝的震怒,几分真情几分演戏他自然能看得出来。茵泽马场这事,就算皇帝之前不清楚,前几日萧安庭找马场大掌柜讨要说法后,朝上议论纷纷的也不少了,皇帝自然心里有数。如今非要等萧安庭扯掉最后一层遮羞布,不留任何余地地上朝启奏,皇帝才演出今天这一场“朕才知道,朕很愤怒”的戏来,想来皇帝真正在意的不是马场,而是萧安庭是如何应对这件事。林丞相微微侧首用余光看了看萧安庭,这个年轻人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受皇帝的一场考验吧。
皇帝要查,兵部和户部的御商司自然都牵扯其中。事关镇北军,御商司只是户部下的一个分部衙门,自然不敢自己独揽调查,还是指望镇北军上属的兵部来主导。褚太尉最近告病在家,这事便全权落到了兵部尚书王子侑的手中。王子侑非常清楚这是个烫手山芋:敢在皇家产业里捞钱的,还能是什么人?全是他一个兵部尚书得罪不起的人!他若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怕是在皇帝哪里没法交代,可他若是真细细严查起来,搞不好他又要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王子侑还是打算先中规中矩,将往年镇北军购买军马的记录和茵泽马场出售马匹的记录筛查一遍,最好大张旗鼓一些,给那些该擦屁股的人留点时间,省得让他查到一些不该查到的。
可王子侑磨蹭不了太久,之前褚太尉已经关照过兵部侍郎宋凌,整理好兵部所有在案的镇北军购马记录,王子侑再怎么拖延也拖不了几天。很快茵泽马场的出售记录也被送了过来,王子侑让御商司的吏员核对,都说对镇北军出售的这一块,纸面记录上没有问题,但是病马死马的处理模糊不清。茵泽马场的解释是,这些马匹没有什么价值,属于要处理掉的残次品,记录便疏忽了一些。王子侑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再怎么说,兵部的军马记录筛查完,能明显看到近年来茵泽马场的马匹伤亡率和其他马场比要高出不少。可茵泽是燕京的第一大马商,马匹来源要么是地方上贡,要么是战利品,马源质量应该是明显好于镇北军从其他地方购来的马匹的。茵泽马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撇清自己的过错,所以只能刻意露出些马脚,比如伤残马匹管理不严之类,自罚三杯,以求面上能遮得过去。
王子侑心中有了数,既然茵泽马场刻意露出了这只马脚,那么想来背锅的替死鬼已经找好了,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沿着这条线索,去茵泽马场搜索一番。翌日上午,他便派人去了茵泽马场,中午便传来消息,说是抓到疑似偷偷调换良马出去贩卖的马场马工,在其屋中已经搜出好几百两黄金,还有些没烧干净的书信和票据,亟待他亲自过目。王子侑担心节外生枝,不敢拖延,立即赶去马场,到的时候只见一人被绑着跪在屋外,抖若筛糠,屋内已经是被翻得一片狼藉,还有不少兵部的侍卫在屋外的院子内掘土探查。
王子侑刚下马,边上一人便朝着王子侑迎上来行礼,正是茵泽马场的大掌柜方瑞泽。
“怎敢劳尚书大人亲自前来,小人实在是惶恐。”方瑞泽虽然是皇商掌柜,但并无品阶,在王子侑面前须得毕恭毕敬。
王子侑向来瞧不起商贾人家,如今又摊上这烫手山芋,对方瑞泽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你们茵泽马场倒是大胆,竟是欺上瞒下干出这般勾当!若不是今日真的在你们这里查出些猫腻,不知道还要瞒到几时!”
方瑞泽赔笑道,“手下人做出这种事,小人万死难辞其咎。大人今日前来调查,小人一定尽全力配合。”
王子侑看了他一眼,方瑞泽他不怎么了解,但是他知道三皇子爱马,是茵泽马场的常客,也不知道这方掌柜和三皇子之间是否有私交。于是话语稍微留了些回旋的余地,“罢了罢了,今日本官是领命前来查清事态,具体如何,还需得上报给皇上定夺。陛下英明神武,若与掌柜不相干,你自然安然无恙。但若是有所隐瞒,陛下定不饶了你。”
方瑞泽诺诺称是,跟在王子侑身后进了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
王子侑一进屋子,便立即有人呈上来那些烧了一半的书信和票据——王子侑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特地前来,以防落入他人之手。只是简单扫了几眼,没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票据都是私自出售马匹时的记录,而那些书信看起来也都是和一些不入流的马贩子,或者和一些普通富绅之家的通信罢了。王子侑将那些残纸收了,又叫人立即把那马工押回兵部府监待审,其余人等继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