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化解委屈苦悲。

房门外是笑语盈盈打电话安慰的柔声细语。

有解吗，无解。

桑叶十岁时明白一个道理。

天底下真的有不爱小孩的父母。

美好善良的童话故事往往由幸福的人编写，她们被爱着才懂得什么叫爱，才能写出像梦一样难企及的华丽篇章。

而不幸的孩子就连抄，都抄不完全。

桑叶呼出一口气，匆匆擦拭掉脸上的水痕后快走到书桌旁，这种事情难过一下就好，没必要一直挂在心上。

拿课本出来时一张白纸顺着手滑落，桑叶捡起看了看。

是那张报名表。

几秒钟后桑叶拉开抽屉打算将白纸放进去尘封。

看到里面的粉色钱夹时突然想起胖子说要交校服费。

这两年来断断续续存了些钱，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床底。

因为太懂得钱的重要，只有藏在最隐蔽的地方才安心。

这是她仅有的安全感。

桑叶蹲下身趴在瓷砖上，手扶着床沿伸着脖子往漆黑空间里瞧。

她探手朝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鞋盒。

拍了拍手心沾染到的团灰黑球。

打开盒子后映入她眼里的画面却让她震惊失神。

本应包裹在现金上的报纸被撕成碎片七零八落堆在盒里，白绳裂开断成两截曝尸在昏黄纸张上。

里面的钱不翼而飞，只剩一张五毛。

桑叶大脑瞬间炸裂宕机，浑身上下止不住发抖，看着空盒愣了两秒后发疯般四处翻找钱可能存在的角落。

不可能会消失，上周自己还存了三百进去，怕自己乱花特地用牢固的绳子缠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会不见了啊！

这种窒息的裂感直逼桑叶的神志。

把房间翻箱倒柜后都没有钱的踪影。

桑叶无力扶着脑门，拼命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应该会放在哪里。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只会有一个最坏的结果。

黄鼠狼不会给鸡拜年，桑母也不会有好心！

一想到这个可能桑叶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深呼吸几口气后秉着最后一丝良情她拉开房门朝客厅里眉飞色舞的桑母走去。

正兴高采烈打电话的桑母蓦然看到桑叶的模样被吓了一跳，责怨她怎么这幅鬼样子。

桑叶声线都在哆嗦：“是不是你拿了我两千块钱··”

她在试探，在等桑母的回答。

但凡桑母能装不知情或者干脆不承认她都没这么痛心疾首。

桑母只愣神了一瞬，随后厉声质问：“死丫头你说多少？！两千？！我怎么只看到1500！你藏哪去了？”

桑叶本苦守着的仅有的希望被粉碎的稀巴烂。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她背过身死死捂住发痛的胸口，心脏实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身旁桑母匆匆挂断电话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索性也不装了起身走到桑叶身边拉扯她的手臂谴责：“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藏哪了？”

没等桑母说完桑叶控制不住情绪朝她大声吼道：“你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许是被桑叶的突然爆发给唬住，桑母看着失控的桑叶有些慌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桑叶暴怒的样子。

很快桑母恢复镇定，视若无睹桑叶的情绪。

她总是能轻易激怒桑叶，很清楚桑叶的伤疤在哪然后拿刀划开撒上盐，看着桑叶痛苦悲伤的样子她格外兴奋。

“你吼什么，娘花女儿的钱天经地义！养你到现在用了老娘多少个1500你心里没数是不是！”

“你那些钱啊我给用了，一分没留，我就是要害你重新去打工赚钱，不管你藏在哪我都找得到，那只鸡就是用你钱买的，好吃吗？”

看到桑叶眼里的神情慢慢由绝望变为仇恨时，桑母不仅不觉得愧疚反倒要火上浇油，她笑的有多刺耳桑叶的心就有多煎熬。

桑叶知道桑母狠，绝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

桑母最后一句话直戳她心窝子，千疮百孔血淋淋，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用她的血汗钱随便拿去给别人用！

“生气啊？有这生气的功夫不如多去找两份工打，两年时间我当你存了多少，就那么点破钱好意思要我还，只要我还是你妈你就得好好守着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折磨你，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

言语并不能让桑叶有多丧失理智，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真正让她悲痛欲绝的是桑母做的太过分太不留情面。

她本以为桑母虽然不爱她但至少不会逼她到死路上去，没想到，没想到啊。

真正想让她去死不给一丝生机的到头来还是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