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为谁买醉
两人对坐,各自相面前都放着一杯酒,杯盏中一泓摇摇欲坠的光亮,微醺的酒香弥散在桌案上方。
“尝一尝。”桂月满一指酒杯。
无言嗅着杯中甜香,小心端起酒杯,啜饮一口。
入口绵柔,酒香与米香混合在一起,回味甘甜,刚咽下去,酒的辣意就反上来,无言忍不住一皱眉,暗暗消化酒的滋味。
看见他的窘态,桂月满很罕见的没有笑话他,拿起酒杯,仰头干了一杯,称赞道:“这个酒确实是好喝,甜滋滋的。”
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桂月满举起酒杯,向着无言笑眯眯说道:“庆祝无言打猎,大获成功。”
无言听到这话受宠若惊,心里也不禁涌现出一股自豪,他有样学样地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桂月满连喝两杯,毫无异样,相反她过了酒瘾,很是满足,连眉梢眼角都带着快活的笑意,眼睛眨的比平时慢一点,比平时更爱笑了。
无言还是不习惯酒的涩味,喝完一杯,他没有再碰过盛酒的杯盏。
外面阴的很厚,闷雷滚滚,云层中酝酿了一场泼天雷雨。凉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呼地吹进来,烛火一阵摇摆,晃的屋里人影幢幢。
桂月满连忙起身关了窗户,凉风吹散了些许酒意。
谁都没有再开口,无言埋头默默苦吃。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面对喝了酒的桂月满,她眼里泛起奇异的涟漪,叫他想看,又不敢看。
桂月满做菜的手艺很好,至少在无言心里,已经是他吃过最可口的珍馐。但无言此刻,没有心思去品味菜色是否美味,桂月满的眼睛像一口黝黑的水塘,映照着他的脸孔,水底漩涡要把他吸进去。
喝下的酒,从肚腹中顶上一股融融的热气,无言听见自己的心跳,一蹦一蹦,跳的很快,几乎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无言大口大口咀嚼着饭菜,把心咽回肚子里,这时候,他听见一声叹息。
桂月满已经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无言,她单手托着腮,另只手夹起几粒米,放到嘴里缓慢的嚼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无言,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跟我过吧。”
这时外面打了个闪,一瞬间照亮了屋里的人。雷声随即落下来,咔嚓炸开,把桂月满的话吞没在炸响中。
无言跟着手一哆嗦。
桂月满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睡昏头了吗,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无言怎么跟她过,她连无言姓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又到哪里去,他愿意跟桂月满一块儿吗。
于是桂月满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她开始认真的吃饭,两只眼睛盯着饭碗,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无言。
无言大概是没听清,他放下饭碗,伸手拿过桌边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又一杯。
屋外突然一阵瓢泼大雨,雨声沉重击打着檐上瓦片,水声大作,把屋里的声音都盖过去。
桂月满趁机大嚼起来,咬的咯吱作响,把饭菜当成仇人。心里反而放下了,就当从来没说过,过一天算一天。
对面的无言反而自得其乐,喝酒喝出了乐趣。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安回胸腔,心里好像被一根细线垂掉着,很沉重的往下坠,又在不断的随风摇摆。
他的心跳的太快了。
无言放下酒杯,突然说道:“心跳,很快。”
“怎么办。”他将视线投到桂月满脸上,很认真的问她。
“要不,你自己揉揉?”桂月满放下筷子,很认真想了一下,给无言出了个好主意。
无言竟然真的将手贴在胸膛上,手掌下一鼓一鼓的震颤,他摇摇头:“不管用。”
桂月满望着无言,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勾勾手指头:“到我这边来。”
无言便起身转到桂月满身前,单膝跪地,捉住桂月满的手放到他胸前:“你听。”
无言身量很高大,跪着也是平视桂月满,一双坦荡的大眼睛瞧着桂月满,瞧的她有点羞愧,她怎么能骗一个傻子呢。
桂月满手掌下突突地跳动,是活人的心跳,活人的血在一刻不停的奔流。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都能数清无言脸上的怪鳞。说来也奇怪,无言喝酒不上脸,看着还是好端端的。要不是周身缭绕着甜酒气味,桂月满都分辨不出他醉没醉。
“雨越来越大了,吃完饭,早点回去睡觉吧。”桂月满声音很平淡,带着奇异的温柔。
说着,她移开目光,将按在无言胸膛上的手,玩笑似的轻轻一推。
无言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一仰,单手撑在地上。
他明白桂月满的字面意思,但他今夜犯起愣,肺腑里左突右撞,得寸进尺的不满足,不愿意听她的话。
“不想。”无言重新回到桂月满身边,很坚定的向桂月满表明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