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通常情况下,无论在地里还是在村里,女人们凑在一起时闲聊的话题总离不开孩子、官爷教婆(公公婆婆)和老公这三样。有时候这种闲聊仅仅是不让她们的嘴巴闲着,有时候是需要倾吐忧非苦恼,有时候则是为了炫耀和显摆,处处显示自己,处处要比别人强,要跟别人不一样,比别人高出一头。比如每年中秋节这前,出嫁的女儿一定会送月饼回娘家,那些没有女儿送月饼又舍不得花钱买的人家多难受呀。这时候,若有那不知趣的妇娘婆说:“哦,我女儿送几封回来,吃到腻去。”或说:“我家老公学校里年年发,我们都不愿吃。” 这种妇娘婆不招人恨谁招人恨?而且最搞笑的问题在于这些女人们从未意识到肤浅的炫耀显摆会招致的许多不必要的嫉妒怨恨,从而自食苦果,这种苦报的程度远远大于逞一时口舌之快所得到的满足。
乡下女人们之间的各种闲聊也是流言蜚语的最初出处。
玉兰失踪了整整六年后突然回到村里,再次成为女人们的话题中心。
玉兰是白艳最大的心病。后者在劳动时听好事的女人们添油加醋地说起玉兰和赵文春的热恋往事,心里酸溜溜的,醋瓶子早就装得满满的。肖玲和玉兰结怨已久,前些天又被玉兰当众打了一耳光,新仇旧恨让肖玲不再顾忌白艳的五类分子的身份,主动攀热乎。“阿艳,你不跟过去看看吗?难道你没听说过你家文春和那骚货的事?”
“说起来,你家文春真是个痴情男人。为了这个骚货,十几年一直不肯结婚,而且连命都不要地跳下悬崖去救她。”
“哼,当初文春为了娶她而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就把你公公和婆婆气死。只因从前线传来文春牺牲的消息,那个骚货才嫁给大少爷。”
“你也太软弱了,自己的老公跟人家眉来眼去的,你也不管,真的不怕他在哪天夜里钻到人家的被窝里?”
“很多年以前,我就亲眼看到文春把那骚货接到住处,还亲自下楼为她买落水包和米粉……”
白艳心里妒恨玉兰,回家后却不肯在赵文春面前提及玉兰半个字,总拿鸡毛蒜皮小事跟他吵闹不休。
每天晚上,社员们要去祠堂那边登记工分,白艳自己胆小怕鬼,不敢出门,只叫丈夫拿上工分簿快去快回,只要赵文春回来的稍晚一些,她就大发脾气,却死活不肯提玉兰半个字。赵文春念着妻子的恩情,十分苦恼又无可奈何。
三番五次抓狂之后,赵文春到底弄明白妻子怒气何来,但是两家人就住在隔壁,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在房前刷锅和洗碗时会见面,在屋边喂鸡和院里晒柴时会见面,在井边挑水会见面,在地里干活还会见面,哪天不遇上五回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