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小雨停了，远山苍翠，河水深蓝，美丽的清水河穿行在田野。田间小路微微湿润，路边草丛的叶子上凝结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不起眼的花朵悄然绽放，微笑点头。菜地里种着萝卜、芥菜、大蒜、香葱，架子上的兰豆苗正在开着紫的花、挂着绿的豆，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水牛和白鹭在田里做伴,老鹰在空中呱呱叫唤,桂东南的田野，南方的冬日早晨，清冷却并不萧索。

天气好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村口这棵龙眼树都是整个村子的活动中心。从这里沿着土坡往下是一条小溪，小溪的一边是茂密的竹林，另一边是宽阔的田野。稻谷已泛黄，丰收的日子不远了。

甘甜肩上挑着粪桶，手里拎着菜，正准备上坡。侄女阿香拿着一截咬过的黄瓜，逗引小狗娇娇从田垌回来，跟在大姑姑的后面。

“花面狗”从村里骑车出来，来到甘甜前面时，他跳下车子，倾着身在说些什么。甘甜昂起头，身体紧绷，看样子在努力克制情绪。小阿香跑上来，用手里那半截萝卜砸向“花面狗”，娇娇则对着“花面狗”汪汪大叫。

“花面狗”走后，甘甜心事重重地上坡，脸色惨白。

林明峰大声喊道：“‘陆川锅’。”

甘甜抬头看见林明峰，苍白的脸色“刷”一下变得绯红。她怒声骂道：“‘偷鸡贼’，你吓我一大跳。”

“对不起。你怎么啦？眼睛红红的。”

“……”

“我们晚上打扛大猪（扑克游戏之一），五缺一，你来不来？”

“没空。”

“丢，什么没空，找借口罢了。你又不能读大学，看那些数理化有什么用嘛，还不如及时玩乐，不要辜负青春好时光。‘陆川锅’，听我说，就算你不肯嫁人，找个对象谈一场恋爱也好呀。”

甘甜没心情陪他贫嘴，叫上阿香和娇娇，走掉了。

关于甘甜，林明峰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事很多。

冬季来临前，“千年老妖”十二太婆终于死了。一年前，她在家门口被银环蛇咬中，伤口红肿腐烂，血水流淌不止，到后来全身的皮肤一点点溃烂，整个屋子恶臭难闻。捕蛇人说他们从不敢惹银环蛇，这种蛇毒是神经毒素，被咬者必死无疑，顶多两天便会死去。邻居说，十二太婆临死前不停地尖叫：“文良，文良，求求你不要射我，不要射我。”

给她装殓的大力佬（专门抬棺材者）又说：死者左边胸口长出三个大脓疮。

这让玉兰想起当年她和赵文宁从云贵高原返回清水时，云娘曾私下里告诉她的话：小文良死后，为他更衣的甘嫂和廿二婶发现小主人的左胸口有三道箭痕，所以他们怀疑小文良是被十二太婆请“老师公”做法害死的。

甘嫂的回答证实了玉兰的疑问。“云娘说的没错，我们都有这样的怀疑。只是你的官爷（清水人把公公称‘官爷’，婆婆称‘教婆’）悲悯自己的婶婶晚年孤寡凄凉，没有追究下去，也不让我们说出来。你记得吗？从你过来当家庭教师到结婚那一段时间，吉庆堂经常出现银环蛇，我们私底下都怀疑是这个老怪物投放的，可是我们都怕她，哪敢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