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
阮思音默默无言。
枯坐至天明。
*
她病了一场,躺在床上几日,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外间的谣言愈演愈烈,说祁王妃不堪受辱,忧思成疾。
在英国公府丢脸的事也传进了宫中,太后听说她生病无法行动,专程派了个嬷嬷过来训斥,以表达对她的失望之情,辜负太后在她身上做的努力。
阮思音哑着个嗓子道歉,勉强送走了嬷嬷。
几度昏沉,大病让她恍惚以为有时还在梦中。
孟晓在她床边哭了停,停了哭,哭得她头疼。
“我还没死。”清醒的时候她会制止,但制止了孟晓仍偷偷背着她哭。
据说张幼宁来过一次,阮思音皱着眉头想,书中写她整日在府上以泪洗面,估计就是张幼宁看见孟晓这样,猜测自己也是如此,编排了一幕主仆同哭的惨剧四处传播。
她听章文说祝之林因公去了朔北。心里面点了点头,是了,书中说徐辞带来许吟秋境况不佳的消息,祝之林便找了机会前去探望。他们一同在草原上骑马望月,诉说别来心绪。
阮思音在病床上挣扎,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加上连日忧虑,这场病险些要了她的命。
终于能下床时,也已经离那场梦过去好久。
站在亭中晒太阳,心里面盘上一丝嘲笑的庆幸——多亏了这场病,叫她只顾得上病痛,倒是根本无暇去思索梦中的那些复杂情感,现在想着,心里只有麻木。
*
付小义如约从蜀中来了盛京,他便是那个被关直污蔑与阮思音有一腿的茶馆老板的儿子。
阮思音与他相识,是因为自己的哥哥,付小义与阮书清是好友,阮思音幼时常看见付小义来阮府寻阮书清,但阮书清死前,两人都不太熟。
直到阮书清突发心疾去世,付小义请阮思音到茶馆喝茶散心,两人才逐渐相熟。
付小义这人看起来洒脱不像个样子,实则内内里一腔热血且为人精明。他父亲的意思,付小义书读的不好,整日吊儿郎当的每个正形,想让他长大后就继承手上的这个茶馆,往后在蜀中娶妻,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就行,但付小义从没这么想。
他从未说起,阮书清的死给他很大震撼,从前两人喝酒谈心,都有一番宏图愿景,可命运无常,上一刻还说笑着要四处游历的人,下一刻就闭眼倒下,明日和死亡不知哪一个先来。
从前不在意的蹉跎成了可见的阻拦,付小义同家中大吵了一架,阮思音便在那时找上了他。
阮思音苦于脱离阮家,在茶馆同付小义聊天中,自己心里想经商的想法皆是一笔带过,从不深聊。但决意与祝之林往京城后,阮思音马不停蹄去找了付小义。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各自处理完自己的事务,然后在盛京相见。
算起时间来,也快近了。
阮思音知道付小义已经坐上来盛京的船后,借着生病的由头推脱了好几场宴会,自然受到太后的斥责,病里应付各路人马着实让她身心俱疲,收到付小义的书信,才稍微心神一振。
渡口。
阮思音一身男装打扮,把唇上的胡子按了又按,看上去像是个喜爱捋胡子的普通男子,实则她是以防那胡子粘的不牢,掉下来可就麻烦了。
站在人流中,也不敢四处打量招人注意,一直装作随意地眺望远方,直到看见付小义的船抵达渡口。
一高瘦的青年顺着人群下来,身上穿着土黄色干净长袍,模样清俊,气质闲适自然,眼尾细长,笑起来既风流又亲和。
付小义从船上下来,背着一小包裹要走出渡口,被阮思音拉住。
付小义愣了愣,疑惑地将她瞧着,阮思音见他没认出自己,嘴角一挑,从善如流道:“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
付小义“嘿”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阮思音好几番,不可置信地拍了拍她的肩,“可以啊,你这副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要不是听出来是你的声音,我早就走了。”
阮思音有些得意地抖了抖肩膀,拉着付小义往客栈去,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走,我已经打理好了住宿,咱们直接去吃饭。”
见她举手投足都是男子模样,付小义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