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一）

——蓝紫色的花在池中幽然绽放。

“圣女殿下，侍神官请您三刻后到主殿观视。”侍女见池边少女结束一轮祷告，见缝插针地提醒今日行程。

跪坐在圣池边的莱希娅羽睫轻抬，澄金眼眸中满是如梦初醒似的犹疑迷惑，暂时将方才画面抛诸脑后，她应声：“好，我会准时前往。”

圣池位于圣殿中央，在主殿的正后方，几息间便能到达，不过作为今日神使召选仪式的裁断者之一，她还需要梳洗一番避免失仪。莱希娅起身理了理衣裙，目光自然地落在清澈而空茫的池水上，好奇道：“萝拉，圣池里会开出花吗？”

萝拉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怔，圣池里向来只有纯净得散发光芒的圣水，也从来没有任何生物，不知圣女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何而来。

“应、应该不会吧。”她犹豫吐出蚊蚋般的声响，不敢下定论，更不敢忤逆上位者，眼前的少女是真正的神明创生之子，或许她所想的都会成真也说不定。

莱希娅见萝拉怯生生的，猜她还未完全适应新职务，便不再多问。

她上前捧起一抔圣水，顺着额头、鼻尖点撒到肩头、裙角。这类净化仪式她很少做，但此刻的确压下了心中跳动的异样情绪。

“萝拉，感觉不适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萝拉顺势退后几步。

她知道圣女殿下身边的侍女常常更换，也听说过更换原因大多是侍女们主动请辞。

但在方才，她才终于理解了先前离职者口中夸张的“在圣女面前会感觉灵魂被审判”是什么意思——在她对圣女产生质疑那瞬间，她的胸口陡然一窒，而这种感觉又在听从圣女指令远离后消失不见。

尽管她在服侍的几天内观察得出，莱希娅的内心同她的外表一样温柔动人，但这样压抑的状况若是多了，她的身体恐怕也无法承受。

不过圣女的外貌也时常为人诟病。在萝拉看来莱希娅虽然美丽，但的确和常人不同，据一些老人说，她的五官与轮廓更接近东方人。但萝拉没见过东方人，无法判断这种传闻的真假。

这样看来民间关于圣女的传说虽然极尽夸诞，但竟也有几分真实：面见圣女，胸怀郁思者，将受万苦噬身之痛；心有恶念者，则遭罪火焚身之罚。

在莱希娅的要求下，萝拉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间距，两人以这种状态快步回到圣女寝殿。

圣女的卧房符合世人对神之子的想象——冷淡、典雅、圣洁——或者说除了入眼白金相间的配色与几件必要家具外，唯一亮点便是把神殿元素融入寝殿的落地彩窗，虽然这种设计在莱希娅看来是给百合镀金，多此一举。

好在莱希娅的物欲要求近乎于无，卧室于她而言只是休息落脚处，她日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圣殿冥想或读书，礼拜日则在主殿为人赐福解惑等。

不过莱希娅倒也有一个爱好，她喜欢把玩自己的头发，发丝长及腰间、柔顺银亮，发尾渐变为浅淡的金色——大主教说金色是神的象征，和她的瞳色一样都是她作为神子的证明——平时有了闲暇她就为自己打理出各式各样的发型。

只是萝拉来时尚短，对她并不了解，也没见过她编发，认为这是她的职务就自然而然地上前帮她梳理。

莱希娅支着下巴，透过梳妆镜看到微微蹙眉的萝拉，伸出一手抚向镜中她皱成“井”字的额间，浅笑：“你真是个好孩子呀，萝拉。”

镜中女仆的神情转为困惑，但眉头也悄然舒展，莱希娅笑而不语。

明知靠近她会身心受创，但还主动凑上来，是个有点傻又单纯的女孩。

莱希娅无法控制自己的感知能力，也导致她无法让人免受这一能力的副作用：一旦心怀恶念或负面情绪，就会受到“惩罚”。

她尽力抑制，但总是收效甚微，她的努力至今也只能在恶念浅薄者身上见效。

萝拉对圣女突如其来的称赞摸不着头脑，而她的困惑更多在于明明莱希娅还是个小她几岁的少女，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说出“孩子”这个词，难道这也是圣女的独到之处吗？

“衣服我自己来就好，萝拉你先去休息吧。”莱希娅不习惯事事都让人帮忙，也不喜欢在他人面前裸露身体，而稍后的仪式为保证公平也不允许无关人士在场，她便顺势提早让萝拉休息了。

萝拉闻言收回手，不自觉松了口气，福身告退。

莱希娅褪下身上轻便的软缎长裙，看向衣架上提前备好的精美却层层叠叠妨碍行动的华服，微微叹息。

神使召选明明需要她使用魔法进行评判，主教他们却还安排这样一身美则美矣、所谓“彰显圣女风范”的夸张服饰，可真是用心良苦。

神使召选顾名思义即真谕神殿遴选合适新人的盛会。入选者大多为民间拥有魔法天赋者。

他们将会在神殿学习独有的净化等魔法，学有所成后作为神使被分配到各地分神殿，执行祓除魔物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