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三）

莱希娅也对比过其他的一些史书，除却神殿的负面记录，其他内容都相差无几。

她不知道这样批判神殿的书怎会出现在这里，但幼时的她正是因为这本书的内容才能避过神官们的哄骗，他们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正义凛然。

也由此她认识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特殊能力，心怀邪念者靠近她会被刺痛心脏，所以一些神官因为自己的阴暗面暴露而厌恶她。不过长大后她知道了任何人都会产生大大小小的恶念，只不过不同人对恶念的做法不同。她的能力会因溯及过往而伤及他人，于是她试着抑制，尽管无法消除，但聊胜于无。

不过纪莲瑕……似乎不属于那个“任何人”。

思绪间莱希娅找到了那本书，它的封皮上用她看不懂的语言刻着两串字，她猜测一个是书名，一个是作者。这本书内容不长，比起通史不如说是概括，后半部分也由这种陌生文字所书写。

莱希娅突然想起她从小想象中的东方人使用的正是这种语言，而事实上这片大陆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统一文字语言了，或许这种想象正是来源于这本书。

看来它无形中影响了她许多。

莱希娅翻开书中夹着的笔记，许多内容分明是她的字迹，她却毫无印象。

“魔法最初的目的是补强……也许这类特殊人群可以通过用魔法强化身体的方式……”“或许最初有人曾研究过……最终失落……”“这类人无法成为正统的魔法师，但既拥有魔法天赋……在其他领域使用……”“母亲的赐福……无用……”

莱希娅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却又总抓不到那抹灵光。

从笔记中抽离思绪，莱希娅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纪莲瑕就站在她身侧，默默翻阅着她方才放下的书。他的面色在图书室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伤口愈合残留的点点红痕反倒为他增了点血色。

莱希娅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但她见纪莲瑕几乎将那本书翻完，便知并非她以为的短暂思考了片刻。

“你看得懂这种文字？”

“这本书从何而来？”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纪莲瑕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作答。

“我只知道在我很小时它就在这个图书室了。”莱希娅心中微讶，继续道，“这是你们东方人的文字吗？”

纪莲瑕道：“这是梵文，虽不属于我族，却也是东方一支的文字。”

像是看出她眼神中藏着“那你怎么会其他族群的语言”的疑问，纪莲瑕答：“因研究古时梵文经典所需，我自幼便学习梵文，略懂一二。”

莱希娅恍然，统一语言后的确便于沟通，但在研究文史方面便不算好事了。

“莲瑕，可以帮我翻译一下这本书吗？”她指着书封皮上的大字。

“此书名叫《因缘始末》，著书者……”纪莲瑕双唇翕动，吐出的名字却令莱希娅惊诧，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因迪拉。”

……

在图书室短暂交谈后，莱希娅突然发现在她不知情的岁月里，她遗忘了许多事。

比如她堪称过目不忘，却把这本书的细节内容与笔记忘得一干二净，连“忘却”的本身都被遗忘。

又如虽然她从婴儿时期就来到这个世界，但关于母亲并非全无回忆。

她记起曾清晰感受过母亲亲吻着她的脸颊，细密温热的水珠落在额头，耳边隐约有温柔女声呢喃着：“莱希娅……守护……世界……”

而这些记忆，在今天之前仿佛都被封存在某处，不可触及，好在如今被她找回了。

＊

二人交谈的尾声萝拉再度敲响了门，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要到晚餐时间，萝拉前来询问纪莲瑕来之后的安排。

莱希娅支起下巴，顺势问道：“莲瑕，你爱吃什么？”

纪莲瑕摇头，他对于饮食并无喜恶，只答道：“我茹素。”

莱希娅在神殿多年，见过许多素食主义者，因此并不觉得特殊。

“不过莲瑕持戒修习，过午不食，不必准备我的部分。”

莱希娅问：“如果快要饿死了也不吃吗？”

“危及性命之时破戒也无可奈何，但平日则会守戒。”

莱希娅点点头，让萝拉准备晚餐时顺便派人去典籍馆取回纪莲瑕的行李。

“这本笔记给你，是我以前读书时的记录，也概括了每本书的基本内容，你可以挑着自己喜欢的看。”莱希娅起身从书架中找出一本厚实的本子，递给纪莲瑕。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