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十一月老韩忌日那天，韩猗猗请了假，独自一人回竹乡去祭拜，在墓碑前，韩猗猗坐在那里，跟他们说了好多，她有些伤感，将自己那些埋在心里的无助，无奈，恐慌一一说了出来。

突然一个人走过来，影子靠近她：“猗猗……”

“青檀……”韩猗猗试图将泪水和情绪掩盖，可是已经迟了。

“你最近过的不好吗？”宣青檀心疼地伸出手。

“很好呀，就是觉得墓地里总要哭一哭才对得起这环境，让我阿爸阿妈觉得我想念她们了。你怎么回来了？”韩猗猗躲闪了一下，擦干眼泪，有种破涕而笑的既视感。

“我来给韩叔和兰姨上香，看看你……”宣青檀上了香。

韩猗猗走回家时，看见程耀辉站在院子里，她捏捏自己的脸，收拾了一下心情，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嗯……我想你了。”程耀辉紧紧地抱住她，没有松开的意思，宣青檀默默离开了。

“可是今天正常上课呀，你怎么逃课了？”韩猗猗笑着责备他。

“我老婆都翘课了，我有什么好上课的，你不在，我根本静不下心，听不进去，都怪你偷走我的心。”程耀辉开始撒娇。

“好好好，那我们一起回学校好不好？”韩猗猗举手投降。

“好，那你答应我下次不能偷偷回来哟，你要和我一起回来。”

“好……”一股暖流从韩猗猗心底升起。

临床专业已经没有特别的黑色月了，现在每一个月都是黑色，大学课程能忙成这样的也只有他们专业了，他们编了一首歌谣，开始嘲讽专业课的知识点，记不住记不完，学不会也考不了。

好几门专业课测试卷不及格的人太多，几个老教授摇着头说一代不如一代，你们这样，怎么放心让你们毕业去治病救人。

于是临床一班的人开始一起抢自习室，他们最烦几个老教授倚老卖老说他们担不起大任，程耀辉也直接没去管篮球队，带着班上的同学们复习。

经过两个月的奋战，临床一班全班高分通过，薛丽被其他几个班主任羡慕了好久，说她真会选班。

元旦之后，学校开始陆续放假，他们医学院也比去年放的早些。

韩猗猗回到家，开始收拾，准备过年的食物。宣青檀突然冲进来：“猗猗……我妈可能……可能……她想见你！”

韩猗猗立马放下手里的毛巾，和宣青檀跑过去;她跟老宣打了招呼，走到苏琴的床前，苏琴这一年几乎靠药维持生命。

“苏姨……我在这……”韩猗猗跪坐在她床旁，眼泪浸满眼眶，她轻轻叫闭着眼的苏琴。

“猗猗呀！别哭，孩子，因为你，我能熬过去年那个冬季，已是幸运，我今年觉得熬不过去了……”苏琴气息很慢，她慢慢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你别害怕，你是不是韩家人，你是你妈妈朋友的孩子，你亲生母亲叫刘芸，你亲生父亲叫宣志忠，是你宣叔的堂弟……你亲生母亲生下你那日就离世了，她托兰芳扶养你，所以……上次宣志忠来找过你，你不在，我让他先不要见你，等我跟你说了，看你自己的选择……”

“苏姨……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我……”韩猗猗含泪的眼眸里有悲伤，惊恐和无助。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你阿爸离世的时候说过这个事情，说希望等你大学毕业再说，但是我怕到时我不在了，我得提前告诉你。”苏琴气息极慢，她开始有些解脱“孩子，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很多事情本不应该你来承担，但是你不仅仅是你，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又希望你幸福快乐……”

“苏姨，我接受不了，我就是韩猗猗，你别走，你别离开我们，我没有阿爸阿妈了，你和宣叔就是我和嘉禾的亲人。”韩猗猗泪如雨下。

“孩子，我知道你很难，你很累，希望你不要怪我们现在才告诉你……青檀是你哥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同龄人更好沟通……孩子，我要去见你妈妈了……”苏琴靠着最后一股力量说话。

“苏姨……”韩猗猗的心好痛，她愧疚不已，她痛得俯下身，她以为苏琴身体还可以，她以为避开青檀，大家不想见就可以相安无事，她也终于明白苏姨为何从来没说过让她做他们家女儿，而是直接把她当女儿。

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都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以为这样可以一切如旧，青檀扶起她，让她先坐到椅子上。

苏琴的葬礼一切从简，除了村里的人来慰问一下，没有什么其他人。

程耀辉和韩嘉禾赶来的时候，韩猗猗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无助。

“猗猗……”

“姐……”

“嘉禾，你先去上香；耀辉，我想回家……”韩猗猗站起来，走向门外。

她回到家，躺在床上，她不知道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