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逢春
我侧过脸去看去,那切口范围不小,几乎占了我半个左臂,切口泛了白,我道:“你别说,左权瑾这刀口还挺整齐。”
一整个划过去,可见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奇了怪了,他是跟温泽皖有深仇大恨吗?
霜儿哭笑不得:“您还有心思开玩笑,早点歇息吧!”
她收拾完东西,临走时吹熄了蜡烛。
刚换了药,药粉正在发挥作用,伤口处传来难耐的痒,可惜被纱布缠的结实,也不能去挠,只得忍着。
这一忍,我就开始睡不着。
夜里思绪乱飞起来,脑海里飘过的都是光怪陆离的东西,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侧过头看到枕边左权瑾送的东西,我干脆拿起来轻轻拆了封。
那是一把匕首,刀鞘上点缀了几颗粉嫩嫩的碎钻,我小心把刀抽出来,只见刀刃在夜里也反射出点点寒芒。
看得我脖颈间隐隐泛疼,心道这左权瑾还真会挑礼物,什么窝心送什么。
但想到一个月后即将到来的南岳之旅,我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虽然白日里见了太多人,交谈间暂时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可夜里冷静下来,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
温泽皖死了。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明明多年陪伴历历在目,可一旦想到陪伴的缘由,就会忍不住去琢磨以往交谈中的种种。
我知道这是没意义的,在已知对方真实目的的情况下倒回去揣测过往的对话或是行动,除了让自己更加难过外,再没别的用处,徒增伤感罢了。
可我就是要想。
想他当年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我从水里捞起,想他每次唤出的‘阿月’到底是谁,想他会不会也曾经真心待过我。
或者说,是我在想,我自己真的是很喜欢他吗?
只因人死了就否定对他的一切感情是不对的,但不搞明白的话我心里又难受的厉害,所以我只能一条一条去想。
是因为他陪伴我的那十年吗?
我眨了眨眼,自己否定了,因为陪着我成长的人有很多,比如从小掐架的慕流夜,比如号称给我换过无数次尿布的慕燕归。
是因为他对我温柔吗?
我翻了个身,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我想,慕羡鱼对我也很温柔,甚至于要比温泽皖贴心多了。
还有别的吗?
我怔愣半晌,恍然惊觉出我对温泽皖不过是同四哥五哥一样的,不过是因为身份问题产生的错觉。
四哥五哥对我好,我认为理所当然,但温泽皖对我好时,我就觉得他别有心思,可我从未讲这些问出来过,只让它在心底生根发芽,最后渐渐真的以为这就是喜欢,就是爱了。
但不论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最终会是这般惨淡收场。
就像一场怀着汹涌暗潮的梦迎来终局,无可避免的在天光之下无所遁形,最终消弭。
我愣愣望着一片虚无,涌出的泪洇湿了枕面。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我告诉自己。
冬天就要过去了,温泽皖留在了这里,从此与我未来的每个季节都断了联系,连同我那份后知后觉的心意也一道沉眠。
新的春季要来临了。